清逸俊秀，飘逸中深藏着一点不易觉察的哀愁，却似乎异常坚决，入木三分。奇怪的是，当马冬梅看完之后，九个字便不知所踪，浣纱衣也渐渐沉寂，似乎变成了一件普通的裙子，只是色彩稍显淡泊。

沉浸在离别的悲伤里的马冬梅，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她只知道，他走了，那个教她读书识字，整日为她弹琴，为她铺茶的胡说了！她不知道他会去哪里，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更不知道自己应该等他多久，又能等他多久。

三年，五年，亦或是十年？

甚至是更久！

她不敢想，也不愿想，她不敢想象他三年之后不会来会是什么样，也不愿想没有他的日子里，以后的生活将如何度过。

她满心期待，不停地告诉自己，三年，三年，三年！三年，他一定会回来，一定会的。

这天，冬梅没有笑容，没有洗衣服，没有捡青螺，只抱了一件普普通通的浣纱衣回到了家。她把那件浣纱衣抱在怀里，抱得紧紧的，紧紧的。

今晚的晚餐有点沉寂，劳碌一天的老马夫也感觉到自己的乖女儿今天有些反常。以往回家，一说吃饭，丫头便会欢天喜地，吃起饭来也丝毫没有淑女形象，不停地夸他做的饭好吃，尤其是那盘青螺，她更是吃得不亦乐乎。

而今天，碗筷摆在她的面前，她也无动于衷，甚至是那盘鲜美的青螺，诱人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散，她也视若无睹。那个自己尽心准备从邻家二婶那讨来的大大的鹅蛋，还有自己省吃俭买的二两猪肉，从桃花山采的野菜，一切，似乎都丧失了原本该有的吸引力，变得索然无味。

老马夫看着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的冬梅，那双往日神采飞扬的眼眸此刻暗淡无神，思绪也不知飞到何处，又看到她双手紧紧抱着陌生的普通裙子，内心不由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马冬梅起床洗漱，稍微从昨日的悲伤里缓过劲儿来，环顾四周，“阿爹，阿爹，”呼唤了两声，无人应答，估摸着阿爹应该是去田里劳作了，便去准备去厨房准备早饭。

待她走进厨房，突然发现灶膛里的火光还亮着，那微微点点的火光在昏暗的厨房里摇摇曳曳。她打开锅盖，发现锅里正热着一碗粥，一盘青螺，一盘猪肉，一盘野菜，一个窝窝头，和一个大大的鹅蛋。

两行清泪不自觉流出。

冬梅把粥喝得干干净净，一丝一毫，吃得十分仔细。野菜吃了一半，窝头吃了一半，鹅蛋吃了蛋清，青螺全部吃完，猪肉吃了两片。

桃花山的野菜还是能尝得出来的，比寻常的野菜多了几分柔嫩与脆爽，但是采摘颇为复杂，路途也遥远，家里只有每逢自己生日，阿爹才会费心去采。她准备给阿爹留一半，尽管每次阿爹都说吃惯了普通的野菜，桃花山的吃不顺。

蛋黄留下则是惯例，也是留给阿爹。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不喜欢吃蛋黄的？或许是那次偶然，冬梅看到老马夫在细细剥着自己吃剩的蛋壳，把残渣倒进嘴里的时候。从那以后，她多了一个不爱吃蛋黄的习惯，阿爹怎么劝说蛋黄补身子都不吃。

青螺每每都有，几乎是从小吃到大，所以不必为阿爹留着，留着，目的太过明显。

一年或许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猪肉，这次阿爹居然买了猪肉，可惜自己吃饱了。冬梅咽了咽口水，告诉自己，我现在已经吃的很饱，再也吃不下了。

中午做了米饭，把这些菜打包装进瓦罐给阿爹送去，下午，冬梅抱着那件裙子又去了青螺湾，没有兜兜，没有脏衣服。

从下午开始，一直到傍晚，日落西山，冬梅几乎走遍了整个青螺湾，却始终没有找到记忆中的那片竹林，那座竹屋。

夜色如水，皎洁地月光照着青螺湾那粼粼湖水，冬梅在往常洗衣服的地方，等着那熟悉的琴声想起。

她等了足足两个时辰，等到的却只是湖水拍打岸边的声音，还有些许鸟鸣，蝉噪。

她想要的，始终没有出现。

等她回到家中，却发现老马夫还没有回来，待她做好饭，老马夫才姗姗归来，带着一个青布包裹，满面笑容。

“冬梅丫头，，来打开看看。”阿爹一脸期待。

冬梅摆好饭，借着月光，打开包裹，一件崭新的淡红色碎花裙子呈现在眼前。

“丫头，咋样，喜欢不？”

冬梅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已然苍老的父亲，情不自禁扑到了他的怀里，带着哭腔，“喜欢，喜欢。”感受着阿爹身上劳作的些许腥酸，令冬梅莫名心安，还是阿爹的味道。

老马夫轻轻拍着冬梅的肩头，“唉，冬梅，阿爹老了，快连你衣服都买不起了。”

冬梅立马反驳道：“阿爹不老，阿爹还年轻着呢。”

老马夫笑呵呵地摸着冬梅的头，“是，阿爹不老。你也不小了，刚好最近有几家附近的精壮小伙上门提亲，你看是找个合适的人家嫁了还是去和你二婶学个手艺，以后好生活。”

冬梅想也没想直接回到：“我想和二婶学个手艺。”

冬梅回答的果断与坚决远超老马夫的意料，他原以为女儿是有心上人了，准备试探是哪家的小伙子，好提前做个准备，哪知道。不过，学个手艺也好，以后自己了也她也能自己照顾自己。

老马夫估摸着自己也没几年活头了，要是到时候冬梅连个活命的法子都没有，那可是抱憾终身。虽说也可以找个人家嫁了，可大富之家又哪能看得上自家闺女，身份地位在那摆着，老马夫也不愿自己的闺女吃亏，要是找个穷苦的，说不得她还要跟着受苦，中等之家，又哪是那么容易找的。

挑一个好的夫婿那是难之又难，不仅要对方家境殷实，还要他能上进或者守成，不至于坏了家业，更的是，还要对冬梅好。还要考虑对方的父母亲戚，冬梅在那儿会不会受欺负。一切都合格了，还要考虑冬梅自己到底愿不愿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马夫却还是考虑自家闺女的想法。毕竟自己去了之后，这个世界上可就剩她一个人了，若是跟了自己不人……

婚姻大事又岂同儿戏，老马夫左思右想还是摇了摇头，准备等自己去世后再让冬梅自己考量吧。那个时候，没有自己这个累赘，她自家有一技之长，而且上面无父母双亲，下面无兄弟姐妹，再加上自己的一点积蓄，也勉强算得上理想的婚配对象。她可选择的范围就广了。

老马夫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屋内，只留下轻微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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