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官日后便是丰收节，入夜，苏蔓野撑在床头，看着不远处坐着忙碌程烬玄，同他道，“程烬玄，听闻丰收节每年那些世家子弟都会聚在一起击鞠，往年你可有去？”

程烬玄正将拦腰的铁索擦得锃亮，“没有，击鞠有什么意思？”

“怎么没有意思，我瞧你是不会骑马所以不敢吧？”

程烬玄看着她笑，“我会的东西比你想象得多。www.yiwuwenxue.com”

苏蔓野劝他:“那便一同去好了，今年我长姐也会一同去，你也登记上场吧？”

程烬玄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她:“你呢？”

“我可想看你丢人现眼了。”

程烬玄笑起来，对着烛光看看铁索:“到时你别看着我挪不开眼睛。”

苏蔓野知道他臭屁，便也笑着回:“那也要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那便让你看看。”

今年的丰收节来的格外迟，往年祭祖前就动身去了，闻说是因为今年林场的人回报林中有大型野兽踪迹，清了好一阵子才重又开放，皇上设宴款待众臣，同时在郊外的野训中大办狩猎比赛，程烬玄带着苏蔓野，跟随着程太师在郊外安营扎寨，与皇室共同庆贺。

丰收节第一项是狩猎，适龄男子都出帐篷打猎去了，程烬玄兴致缺缺，窝在帐篷里同苏蔓野一块儿饮奶茶，直到皇上身边的内官总管将木牌递给他，他才去更衣处换了一身狩猎服，金属的铆钉一颗一颗嵌在肩头的皮料上，腰侧是一块防护用的铁制横索，他的身材被勾勒得一览无遗，身姿笔挺、宽肩窄腰、一身精肉。

苏蔓野看着他穿着长靴从帐篷外走进来，那双腿又长又直，似乎还可以隐隐瞧见布料下微微隆起的肌肉，看上去蕴满了勃发的能量。

她忍不住感慨，这人要是匹骡子，一定是最会拉粪的那一头。

程烬玄在苏蔓野面前站定，把手伸给她。

“干嘛？”苏蔓野坐得老远，莫不在意地开口道。

“过来。”

“我不会打猎，我不跟你一起去啊。”苏蔓野摆了摆手赶他出去，“别磨叽，赶紧的吧，我都等不及看你出去丢人现眼了。”

程烬玄被她一通乱怼不仅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你也是我的猎物。”

苏蔓野想了半天，他是不是在骂自己是畜生？

“那你别出去好了，你就把自个儿当娘们，坐这儿，啥也不干就抚圣上的面子玩，你看圣上和你爹会不会放过你。”

“苏蔓野，你也太小瞧程家在朝中的地位了。”

苏蔓野不动，程烬玄便自己走上前，把脸贴到她面前，低声说道，“现在就是我不小心把太子当作猎物弄伤，圣上要降罪，也要看众臣的决议。更何况，安风郁也不敢声张，他得保着程家这棵大树，懂了吗？”

苏蔓野懒得听他吹牛，把他的脸拨开，不耐烦地说道:“你也就欺负欺负我，出了这个门只能仗着太师罩着你才能肆意妄为，说什么程家厉害，也不过是你姑母、你爹厉害罢了，你也就凭着个长子的威风，闹个混世魔王的名头，仗着所有人、所有事都欠了你的，一耍风头。”

他眼尾弯了起来，半点也不生气，仍旧笑着同苏蔓野说，“希望你以后知道太子为何与我爹达成同盟时，不要巴巴地来向我求和。”

苏蔓野冲他吐了吐舌头，他站直了身子，突然将她从位置上拉起来，苏蔓野不解地看他，“苏家没教给过你，丈夫出征前，妻子要给他祈福送行吗？”

“谁是你妻子啊，你不说清楚？”

“谁穿着喜服被八抬大轿，三叩六礼抬进了我程家的门，自然谁是我妻子。”

“这可不对，八卦帖子上不是我的生辰。”

“就是。”

“才不是。”

“就是。”

两人跟小孩儿似的斗嘴，苏蔓野理也没理他，“快走吧你，别待会儿又要公公来催你了。”

“我不走。”他执拗地站在原地，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定定地看着苏蔓野。

“我瞅你就是懒，不肯去。”

“苏蔓野。”他扬起了声儿，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苏蔓野抬头冲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你在外边儿能不能小心些？”

程烬玄见她不情不愿的态度也不恼，直接就坐下了。

苏蔓野扶了扶额，他这人倔强得很，只要他想做的事情他一定要去做到，她只好走上前去，把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假装贤惠地替他理了理衣领，漫不经心地说道:“好了，你早些回来。”

“还有呢？”他好整以暇地看苏蔓野。

有什么有？给你个大逼兜要不要啊？

她刚想说些什么，程烬玄猛地上前一步抱住她。

苏蔓野惊得连反抗都忘了，他却已经后退一步笑起来，“行了，乖乖在这儿等我。”

说完，他伸出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转身拿起帐篷口挂着布袋子，掀开帘子牵马去，门外响起厚重的兽角笛，是众人到齐，亟待出发的冲锋号角。

苏蔓野坐在帐篷里，心里怦怦直跳，满脑子都是他突然的拥抱，连茶水溢出杯沿都没反应过来。

她不明白程烬玄为何拥抱她，实际上连他自己也不明白，驾着马在密林边沿跑了四圈吹风才勉强冷静下来。

好像是因为……

他突然想到，尹渊要来带走她了。

程烬玄本就不想掺和狩猎，若不是早已登记在册他连出帐篷都不愿意，坐在马背上随着马儿在边沿游来游去地吃草，他低着头沉思。

安风郁派人给他递了消息，尹渊带着书正在围猎场附近游荡，似乎想要趁人活动时去见苏蔓野一面，他们故意把营帐扎在这场地边缘，只等着他登门造访，他们来一招瓮中捉鳖。

程烬玄看着那尖尖的帐顶，神情是从未露出过的深沉冷漠。

他心中有无数的念头，最后只落在她每一声的侮辱上。

反正，反正她也不在乎自己，那他做什么，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哪怕不久前他还在想，若是尹渊不回来，他好像……觉得和她这样过下去，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