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酒杯在苏蔓野面前碰了碰，发出清脆的声音。m.cqsmsem.com

苏清鸢今日身穿一袭雪青宽袍襦裙，头发上缀了些星星点点的萤石，两根镶玉银钗，莫说程烬玄，连苏蔓野也很喜欢她这身打扮。

素而清淡，美而知味。

她歪着头淡淡地笑着，说话间有小小的酒气，脸蛋薄红，轻声道:“不能再喝了，要醉了，可是我今日欣喜，很久不见小蔓，你还愿意和我说说话……”

苏清鸢酒气上脸，殷红一片。

苏蔓野知道，她若是喝醉那这局就白组了，连忙劝阻下来，压压她的酒杯，“阿姊的确不能喝了，我们也做些旁的事儿吧？”

苏清鸢见苏蔓野挨近，倏尔笑起来，看着她，“好呀，小蔓想做什么？”

苏清鸢生得极美，笑起来的模样像是山寺旁盛放的凤凰花，苏蔓野微微愣神，暂时忘了自己与她的颇多龃龉，“阿姊可愿为蔓蔓弹奏一曲？给你备好了琴。”

她点点头，目光始终落在苏蔓野身上，笑着重复她的话:“给小蔓弹奏一曲。”

不知为何，苏蔓野突然觉得她们之间的隔阂，比她记忆中得小很多。

苏蔓野也明白，虽然她嘴上总是骂她，可她们之间除了逼嫁一事没有任何的交集，苏清鸢从不来找她的麻烦，不会张牙舞爪地炫耀，不会使坏辱骂她，也不会摆着做作的嫡女架子，甚至她身上就是有那种大家闺秀的气质，和她这样睚眦必报的小心眼完全不同。

大多时候，也只是苏蔓野自己在骂她装而已。

只可这是她的人生话本，而若是别的话本，苏清鸢必然是女主角。

苏蔓野也一直都知道，若是苏清鸢真有什么困难，她就是舍下许多东西也会去救她。

毕竟她也……

很想接近她，想知道她们不曾一起生活的那么多年，她都经历过什么。

她们一直都是流着相同血液的姊妹。

喝多了的苏清鸢，也不像苏蔓野想象中的那样趾高气昂，反是带着些乖巧，更有些娇俏。

苏清鸢起身坐在琴凳上，阿澜递送过来一把蔚蓝的琴，在月光中反射出莹莹微光，程烬玄从阿澜的手中接过琴，放在早已备好的架子上，默默地走回苏蔓野身边。

苏清鸢微一弹指，发出第一个琴音她便笑着称赞:“真是好琴。”

说话间手指翻飞，琴音幽深，如月下倚靠着石岸独唱的海妖，蛊惑过往船只一探究竟。

苏蔓野坐在桌边，心里默默赞叹，一曲毕，她忙推搡一下身旁的人，见他一句话都不说，急得踩了他一脚，小声嘟囔:“上前去啊。”

程烬玄睨了苏蔓野一眼，眼神有些古怪，却还是走到苏清鸢的身旁，静静地坐在琴边。

苏蔓野看着他们在她面前对视，轻笑，说话。

程烬玄打着弯夸她琴技好，说来说去也打不到点子上，苏清鸢捂着脸笑，吐气如兰，可一来二去也不见进展。

苏蔓野替他都着急起来，他偏偏走了回来，“苏蔓野，你在这里挺碍眼的。”

原来是嫌她在这儿不好发挥，早说嘛，老娘挥舞着翅膀飞走。

苏蔓野深觉他说的对，连忙敛起裙摆起身，他却从身后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声音低了下去:“留下，我就要你留在这儿，替我出谋划策，追求心上人。”

程烬玄把心上人三个字咬得很深，苏蔓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又要赶我、又要我留下，这到底要我做哪样噢？

这人怎么这样唧唧歪歪。

程烬玄没听见她的心声，倒是悠然自得，淡淡地笑着:“接下来要怎么做？”

苏蔓野沉住气，回身问:“你把琴送给她了吗？”

“没有。”

“那就把琴送给她啊。”

苏蔓野愠怒，恨不得魂穿这个蠢货去哄苏清鸢。

“我不想送给她。”

程烬玄这话在苏蔓野耳边一闪而过，听不清晰，她早就已经走到苏清鸢面前替他解释，“阿姊，这把琴名唤相思海。”

“相思海。”苏清鸢轻轻拨弄一下，声音轻灵，“是……什么意思？”

“这把琴很难得，是那制琴师的收官之作， 程君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他找到这把琴，只为送给你。”

苏清鸢吃多了酒，思维不活络，反应了好一会儿，忽然红了脸颊:“我……”

苏蔓野扭头一看，程烬玄仍站在原处，脸色晦暗不定，见苏清鸢脸红，他也不曾上前。

她恨铁不成钢，直接上前踩了他一脚，“你快说暗恋她的事情。”

“我不是……”

程烬玄的话到嘴边停在那儿，苏清鸢过了害羞的劲儿，酒气上头，微微歪着脑袋等着他下一步的动作，可是他却莫名地回过身，坐在了椅子上。

他好像生气了。

“你脑子有泡吗？”

苏蔓野忍不住冲他暗声骂，硬生生地咽下一嘴的脏话。

这样好的表白气氛也捉不住，去城头卖炊饼算了，要不是她倒霉被迫嫁进来，这厮指定一辈子打光棍。

既然他要她留下来出谋划策，那她必得做些什么推进关系才行。

程烬玄不行就她自己上，这废物，故意与她暧昧时倒挺能说，这种时候装王八。

苏蔓野直接越过程烬玄，上前去握住苏蔓野姐的手装作姊妹情深的模样。

“长姐，我知道我跟你生得很像，故而程君才会对我有几分好脸色，他很小的时候便喜爱你，你于他而言，说是今夜这样皎洁的白月光也不为过。”

苏清鸢被这话激得后退几步，捂着嘴，摇摇头便不再说什么了。

苏蔓野急得上前抓住她的手腕，补充道:“长姐，你不要觉得抱歉，我既已嫁过来，就不会再埋怨任何人。轿子过门，他初还高兴，见到是我才转了神色，我便知晓他是喜爱着你的，后面种种也昭示我的猜测。”

“我替你嫁与他，是无奈也是胁迫，你不说我也明白，太子殿下与你之间也尽是如此，都是权势作祟，没有半点真情。”

“可是阿姊，我想，一个人只有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才会快乐的。”

“这些话句句属实，是程君的心里话，他只是不好和你开口。”

苏蔓野知道，苏清鸢必定对程烬玄有私情，否则她不会是这般神情。

说来也好笑，替身竟然在这里劝说正主快点回到她本来的位置上去。

苏蔓野对程家、对程烬玄没有执念，她只希望尽快离开这儿，她很想念先生，若他还未婚娶，她仍想做他的新娘。

他会答应的，他给予她的师生之情，可一点儿也不清白。

一点儿也不。

所以，苏蔓野才会如此心急，想要回到先生身边去。

她就是想告诉苏清鸢，他们二人是相互爱慕，并非无情。

苏清鸢点点头，醉眼朦胧，“我知道、我知道了……”

苏蔓野眼见着长姐跨出一步，心中雀跃，刚想要悄声唤予欢去换个更为暧昧的燃香，却听见耳后传来程烬玄有些阴沉的声音:“就这样吧。”

苏蔓野没有听出他语气的薄怒，反而小狗邀功似的走到他身边，就差伸手找他要银钱，“那你还要我做什么吗？”

他的眉毛皱得团在一起，倏尔展开，邪邪一笑，“你就这么着急走？不是还没有表演胸口碎大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