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梦魇么？

可是这个地方似乎不是他来过的地方。m.moxiangshu.com他不记得自己走过这条路。

也或许是自己走过的路太多，记不清了。

“慢点跑啊，你等等我们啊！”

身后传来了嬉笑打闹的声音，有两三个小娃娃相互追逐着往他这儿横冲直撞的冲了过来。

他没动。梦境里面的别人都是虚体，这些娃娃会从他的身体里面穿过去。

如此想着，他觉得一个重物扑进了自己的怀里。

居然没有穿过去。

他错愕了一瞬间，怀里的这个娃娃也是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正好撞上了怀里小孩打量好奇的目光。脏兮兮的小脸隐隐有着熟人的影子。

颜陌:“……”

四目相对的时候，他还不忘自己在他的身上揩自己脏兮兮的手。青色的衣服很快就留下了一个脏兮兮的印记。

颜陌:“……”这是殷星澜小时候吗？

他小时候是这么一个调皮的泥娃娃么？

颜陌把他头发上沾着的树枝轻轻拿了下来，虽然大概已经猜到他是谁，但是还是“出于礼貌”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小泥娃娃没有回答他的这一个问题，眼神露骨的看着颜陌的这一张脸，“你好漂亮。”

声音也好好听。

颜陌:“……”

原来在殷星澜的内心里面，对于他的第一印象就是漂亮。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漂亮哥哥，他叫殷星阑。”他身后的几个小伙伴争先恐后的和颜陌搭话，叽叽喳喳地说了很多话，生怕面前的这个漂亮哥哥不愿意和他们说话。

颜陌被他们吵得耳朵都快要聋了，面前的这个小徒弟还是保持着这样的一副姿势，他丢又不能丢，只能把他半抱在怀里。

从孩子们乱七八糟的话里面，颜陌知道了这个地方大概就是殷星澜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前面那个冒着炊烟的小村子就是他们的家。

村里的孩子都没有上学堂，在家帮忙做些事情。或许在家里帮忙放羊，或许在家里帮忙煮饭。像他们这几个在家里能够撒丫子乱跑的，家里应该都比别人相对有钱些。

颜陌第一次这么耐心地带小孩，带着脏兮兮的几个小朋友往自己的家里走。

远远地他就听到了几声吆喝。

“小丫，说了不要和殷家那个玩，怎么还要去。”

“张二狗还不快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很快，一群小娃娃就都被自己的父母亲带回家教训，身边就剩下了殷星澜这一个小孩子。他一直盯着前方，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似乎对这样的事情见怪不怪。

毕竟是自己的徒弟，多脏颜陌都不嫌弃。他微微偏过头，问道:“他们欺负你了么？”

殷星澜松开了牵住颜陌的手，低声道:“漂亮哥哥，我也要回家了。”

“不带我去看看么？”

他没有回答颜陌之前的那个问题，颜陌也就没问。他大概能够听得出来他们说的那些词汇大概是什么意思，因为有颜陌这个陌生人，所以没有人说出更难听的话。

他也没问什么，殷星澜却一直在摇头，似乎很不想让颜陌跟着他一起回去。

颜陌见状也不好在勉强他，只能答应了他的要求，并且告诉他，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去今天见面的这个地方找他，只要他来，他就一定会出现。

殷星澜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没有答应他的话，默默地回去了。

颜陌看着殷星澜的背影，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心里有些沉。

他自从把殷星澜收为徒弟开始，就好像没有怎么关注过他的成长。他自己就是一个薄情的人，对司浔也好，殷星澜也好，从来都是只要活着就行。

他可以和他的徒弟们开玩笑，但是他似乎也从来没有往心里去过。

如今看到他小时候的模样，不知不觉地就动了恻隐之心，似乎对于当时他把自己捅死的仇也可以不用再报。

……不行，这个仇还是要报，要在现实里面报。

他很快就把自己刚刚的想法否认了。对于殷星澜补刀这事情，他一直耿耿于怀，甚至恨不得给他一巴掌——哦对，还有那个初吻问题。

殷星澜在他的心中早就“罪不容诛”，必须报仇。

如此想着，他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识海里面一片安静祥和，那个系统不知道为什么至今都还没有说话。他现在掉梦魇里面了，应该会带着这个劳什子系统一起掉进来才对。

他还想问问现在该怎么办，他是死了还是活着。

可惜的是不论他怎么喊都没有任何回应。

哎，也不知道后续怎么样了。他倒是很相信邪清的实力，但是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还不一定能够抢救得回来呢。还有那个倒霉蛋子殷星澜，不知道还活着没。

也不知道这个梦魇是什么情况，到底是殷星澜真实的意识，还是就是一个把他们一起卷进去的幻术。

不过好在还有法术可以用，不会过得很窝火。

颜陌嘴上说的是不想搭理这个小徒弟，但是身体格外的诚实。他想都没想的就在附近用幻术搭了个结界，在里面好生生活。

顺便在打听一下殷星澜这小子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这些消息还是很好打听的，颜陌就在这儿等了几日，就了解得七七八八。

原来殷星澜出生的时候就有天地异象，他出生的那天原本还是晴天的天空一下就变得雷鸣电闪，据说村头老李家的牛还被吓死了，口吐白沫，死的很难看，死了之后甚至连肉都是酸的。

殷星澜出生之后，村里就总是发生一些怪事，总有人莫名其妙失踪或者诡异的死亡，死相都格外的难看。

而每个人家里都会出现一些奇怪的事情，除了殷星澜的家里。

他们家这么多年了都相安无事，连一粒米都没有丢过。

颜陌觉得这些话简直是无厘头。 家里就算是丢了一块布都和殷星澜有关系，这种话真的是能把人笑发财。

殷星澜出生有天地异象他是知道的，上辈子就知道了，不过那个时候他没有放在心上，就没有在意这些事情。现在仔细想想，那个时候的殷星澜应该很需要他这个师尊的关爱吧。

只是那个时候的他……

颜陌微微叹了一口气。

真的是造孽啊。

原来一开始都是自己种下的因。

颜陌终于在第六日的时候，看到了殷星澜。

只是今日的他和之前看到的都不一样，他的身上依旧和往常一样，混着很脏的泥土，脸上也是脏兮兮的。可是又和往常不太一样。

好像不是自己弄的，像是别人弄的。

殷星澜垂着头，低声念叨:“你不是说只要我来，你就在的么，你也骗我……”

也？

还有谁呢？

颜陌轻轻把这个孩子揽进了怀里，并不觉得他会弄脏自己的衣服。

他温柔地抚摸着殷星澜凌乱又枯燥的发，声音温柔极了。“我在的。”

怀里的孩子没有说话，颜陌也没有说什么，没过多久，他就感受到怀里的孩子在微微发抖。这种感觉他知道，在偷偷的哭，却又不敢表现出来，怕被别人嫌弃。

颜陌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没关系，哭吧。”

一个小娃娃，做不到把所有的情绪都掩饰得很好。殷星澜听到颜陌的话的一瞬间，就觉得鼻子酸痛的很厉害，眼泪根本就控制不住。

殷星澜嚎了一嗓子之后，就抱着颜陌的腰大声放肆的哭，嘴里还一直在念叨“为什么不要我……我不是怪物……”之类的话。

颜陌虽然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安安静静地抱着他，听着他说着胡话，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温柔细小的灵力缓缓地输送进了殷星澜的身体里面，安抚他躁动的情绪。

很久之后，怀里的人没有了一点声音。殷星澜苦累了，靠在颜陌的怀里睡了过去。他长长根结分明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泪水，眉头紧蹙，小手紧紧地攥紧了颜陌的衣角。

颜陌把殷星澜横抱了起来，大概真的是心力交瘁，他睡得很熟。只是依旧紧紧地抓住颜陌的衣服，生怕他下一秒就消失了一样。

颜陌都不知道，这个孩子怎么在这样的情况里面长得那么根正苗红的——虽然最后被自己给养歪了，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还有弥补的机会。

颜陌把殷星澜抱回了自己用法术造出来的屋子里面，给他清理干净了身上的污秽，换上了一套干净整洁的衣衫。

他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孩子，突然想起来自己第一眼看到殷星澜的样子。他似乎是为了见自己才把自己梳洗打扮干净，虽然穿着的衣服还是破破烂烂的，却干净的很。

他有些腼腆地缴着手指，甚至不敢看任何人。他差一点就把头埋进了胸里面，就只能看到一个圆滚滚的头。

他是那一年唯一一个通过考核的人，拥有一副非常适合修仙的根骨，所有的峰主都想要这根苗子。

颜陌都忘了那个时候是为什么要把他留在自己的身边，收他为徒，大概是在那一瞬间动了恻隐之心。

颜陌轻笑了一声，他还记得殷星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那错愕震惊还带着点天真朦胧的眼神，如同小狗一样看着他，纯净又清澈，甚至还有点蠢。

他甚至忘了行礼到底是用哪只手，在峰主们的提醒下，笨拙极了。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眼神，颜陌忘了很多事情，却独独记得这个。

床榻上的人不安地动了动腿，把自己蜷缩在一起，小小的一只，很是缺乏安全感，随便一个有良心的人都会动的恻隐之心的动作。

颜陌微微俯下身，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芽。

“邪清邪清，他他他——”

青年差点从地上跳起来，他先是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依旧还躺在床榻上但是呼吸已经平稳的颜陌，然后再仔细地感应了一番，终于是被惊吓到了。

“怎么了？颜陌醒了吗？”邪清听到他的动静，还以为是颜陌醒了，吓了一跳，“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了一件比他醒了还恐怖的事情。”

青年摸着自己的额头缓缓道:“他，他产生了一种情绪。”

“产生了一种情绪什么大惊小怪的。”邪清表示非常的不理解兵并且很不以为然。他现在无情道碎之后，产生情绪是非常非常容易的一件事情。

可是青年却冲着他翻了一个白眼，语气不是很好，“我是说，他产生的这个情绪，我从来没有感受到过。”

邪清:“……”

邪清:“！！！”

“那你怎么不把话说明白！”

青年也搞不懂这是什么样的东西，就是觉得心里怪怪的，这么多年都没有感受到。

难道真的是上了年纪了，缺爱了？

想到这个，青年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魔尊大人。这个家伙喜欢了他那么多年，什么事都把他放第一位，身边还有一个大徒弟，倒也不会缺爱。

所以他立马就排除了这个可能性。

“你不要走来走去的了。”

青年看着在面前慌张起来的魔尊，忍不住吐槽。“真不一定是那个。”

“万一呢？万一呢！”

“要是是父爱呢？”

邪清:“……”

邪清居然诡异的沉默了一下。

青年:“……”

他决定不再和邪清说任何一句话，这个变态的家伙，思想真龌龊。

他把目光放回到颜陌的身上，他的睡颜很是安详，没有一丝的痛楚，想来被卷入的梦境他也很喜欢。就是不知道他梦里的人到底是谁。

会是邪清吗？

如果是邪清的话，他还是很乐意的。

毕竟邪清与他也认识了很长的时间，算是非常熟悉的一个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心里也很难受，就好像本该有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

明明这个人的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要是后来真的被别人抢走了的话……

他甚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还在发癫的邪清。

……一定会亲手杀了那个人，夺回颜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