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沛兄弟，你庄子里这些少年在做什么？”

陈旧先说这话，好像显得与他同行的苏嘉沛就不是少年了一般。www.yimiwenxue.com

不过苏嘉沛不以为意，或者说她没往这方面想。

“他们在进行急救模拟演练呢。”

陈旧先有些好奇，“莫非就是救治溺水之人的方法？”

苏嘉沛摇摇头，“倒也不全是，还有一些止血包扎、伤员运送的训练。”

陈旧先看着苏一几人一遍遍地练习与配合，逐渐磨合逐渐熟练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忧:

他的弟弟苏嘉熠也在吴军中，该不会也学了，推广了去吧？

苏嘉沛年纪轻轻，颇多发明，颇多奇想，如果身后没有师承的话，陈旧先是不太信的。

“像这样多加演练，想来日后应有大用。”

陈旧先拍了拍苏嘉沛的肩膀，像是称赞，也像是期许地说道。

“哪里哪里，只是未雨绸缪而已。”

苏嘉沛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有些乌沉的天空，光线已然暗沉了不少，连空气都感觉有些潮湿。

郭莱和陈旧先同时都眼眸一亮，

未雨绸缪？这说法倒是有趣。

“嘉沛兄弟目光确实长远，只是不知道对眼下局势又有什么新想法呢？”

“我？”苏嘉沛指了指自己，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你一个现任的县令跑过来问我这个乡野村夫，不对，乡野村姑？

“是啊，之前你不是和我一同谈论天下大势么？

那次交谈之后，愚兄可是很惭愧啊。”

不是你还有谁？陈旧先一边说，一边瞥了一眼身后，他总感觉有人在若有若无地注视着他。

郭莱很是警觉，见陈旧先回头，立马老实地看向前方的苏一他们。

“宁县叛乱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当初他们起兵时是何等嚣张肆意。兵锋纵横州郡，直指雄城南京，意图以黄江为线而中分天下。

而如今，刘宝已经死于乱贼内部的权力争斗，继任者又打出了均分田地的口号，真是可笑。”

陈旧先给对方起了个头，苏嘉沛接过话来，顺着这段话继续道:

“若是能够一开始打出均田地的口号；

贼军的势力说不定已经席卷整个南方了。”

什么？陈旧先吃了一惊，他原本想表示刘宝残部已经龟缩一县之地，却还敢打出这种旗号，这不是逼着天下世家更不余遗力地单独针对吗？

就算没派吴王，他们也会卖足力气把这个敢于提出这种异想天开、胆大包天的口号之人千刀万剐，并且毫不犹豫。

若是哪个帝王敢提出这类口号，恐怕也得被世家顷刻联合推翻。

陈旧先是在笑贼军提出这种想法，简直就让人感到滑稽与可笑。

而苏嘉沛却说，若对方早日以此为口号作为纲领，便能席卷南方天下？

恐怕就有些夸张了吧？陈旧先的脑海里隐现出那些他曾在上任走访中见到过的面孔。

那些面孔有的苍老，充满沟壑，有的衰驰疲倦，还有的动辄惊诧，碰到官吏就像老鼠见到鸟雀一般胆小，这些人怎么看怎么老实，怎么掀起大乱呢？

不过，陈旧先也明白一点道理，民众愚钝，非猛药重刑不能治之，但也要注意一个度，不能将他们搞得喘不过气就行。

听苏嘉沛这么一说，他不由笑笑:“

可能提出这种大胆之言是能骗一些愚夫愚妇，从而骗些盲从者跟着招摇呐喊。

但刘宝之徒却是一群沉迷美色金钱等物欲的鼠辈，刘宝可能还有点志向，勉强能约束自己，但他也没能力约束部众和那帮跟随者。

而刘宝既然一死，其他人更不可能执行这种口号了。

不过我奉劝嘉沛兄弟一句，日后均田这种字眼还是不要随便提的好，否则容易招惹别人的眼光。”

苏嘉沛点点头，感慨确实如此，刘宝抓住机遇仓促起兵，却又大造声势惹得朝廷花了更多的注意力和精力来对付他，实在是缺少长远性的谋算。

而且，她也不得不承认，想要用这个口号短暂席卷天下很容易，但想真正坐稳天下，不能够自上而下的垂范和鞭策这一目标的执行，就不可能实现了。

“还有一事，不知道愚兄是否能冒昧问几句。”

陈旧先跟着苏嘉沛并排走了几步，来到樟庄的马厩处，他弯腰拾起一堆草料，安抚着一匹温顺的棕红色母马。

苏嘉沛心头一紧，她知道，接下来的对话可能涉及到陈旧先今天来到此地的真正目的。

当然，二人之间似乎也颇有默契，走着走着边上就没有人了。

“善炜兄不妨直说。”

苏嘉沛知道，这个时候称对方的职务，很不应景，也显得两人很生分，她就是要靠称呼上的变化拉进彼此之间的关系，以图在接下来的交谈中尽可能获取重要的信息。

陈旧先一只手拿着草料，旁边的母马略略低着头从槽口上方越出一点来，慢慢嚼着眼前这个陌生男人递过来的食物。

“既然嘉沛这么说，那我就直讲了。

我听说你的父亲是吴王帐下的官吏，职务品级应该也挺高的，能否告诉我具体是什么官职呢？”

“吴王的王长史。”

苏嘉沛不假思索，父亲苏木钧在杭嘉郡人尽皆知，这一点自己没必要向对方隐瞒，否则还会生出不必要的误会和矛盾出来。

不过，从陈旧先开始提问的第一句开始，苏嘉沛已经有点明白，对方特意上门拜访所为何事了。

大概是想从她这里找一点情报或者寻图在吴王这边寻找可能出现的漏洞和缺口。

陈旧先心头暗喜，对方对吴王的称呼很正式，也很官方，而并不像他遇到的那个屯长苏嘉熠那样，张口闭口我家大王、我家世子殿下的。

这兄弟俩一个文气秀美，一个勇武胆大，虽然不可兼得，但也不能被那吴王尽收了去。

而他心神电转之间，也有些捋顺了一点逻辑:

苏嘉沛虽然年幼，但才识渊博，与旁道机巧似乎极为擅长。

只是在儒门经义和个人武艺没看到有什么特别之处，相反可能还比较一般。

即使是这样，吴王也没必要不用这种人才啊？若说是年幼，苏嘉熠也不过十五六岁罢了，只是长得健壮些罢了。

想起苏嘉熠和其他吴军军官的脸，他们几乎是前前后后左右右右三四次劝说，软磨硬泡着想让自己加入吴王阵营。

但陈旧先都靠着拖延、躲避和打哈哈、装傻充愣的方式回绝了。

想必他们只剩下最后的手段了——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