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田之上，所见所得皆为一片璀璨金黄之色，在禾田里来往的男男女女都加快了手上的速度。m.yingyongshudian.com

天上撒满了鱼鳞状的云朵，让人数不清到底有多少片；还有许多没来得及脱粒的稻谷堆成了许多谷堆，等着人们再赶一份忙。

田五是个上了年岁的老庄稼人，也是樟庄资历比较老的庄户之一，当初的主家曾承诺过，只要在庄下承包满十年，田租就能成三七分变成五五对半。

田五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听到这句承诺的他先是难以置信，随后欣喜若狂。

他从小便给人家打短工，但大多都是一些不太愉快的经历；呵，说是不太愉快，其实充满酸苦血腥，只不过他很少与外人说道罢了。

他看了一眼天色，知道留给田里的时间已然不多，听说小主家已经发布了命令，增派人手连同他自己一起都下了田来。

倒是有几分老主家亲力亲为的影子，田五这么想，但手上的动作一点也没停下，他割稻的速度依旧很快不减当年。

很快，割了差不多的数量，他双手攥起一把稻谷就要往大桶里摔。

额，可能这里的描述有点问题，因为这个桶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圆形，而是像箱子那样的方形，只不过没有装满前是不会盖上的，它的两边各自钻了孔，方便麻绳穿过后几人用棍子担走。

而且，准确的说，田五是朝着一根斜放在这样的扮桶里的粗木棍狠狠把稻谷摔过去，以求达成脱粒的效果。

这木棍以前有专门的人负责握住，另一人往它上面摔稻谷，但田五觉得麻烦，提出可以放在桶内固定住就行。

他的想法与许多地方的其他有想法的老农不谋而合，甚至还因此获得了郡里的嘉奖。

即使是这样，这种活也十分考验摔（扮）禾人的耐力，而正当田五准备再一次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禾把时，却听见了一位少年的声音。

“老丈，这么摔不费力么？”

这声音有点糯糯的，有点黏软，但稍微提一下音量后，又让人觉得这音色干净清澈；

田五沟壑纵横的脸庞转了过去，略有些驼的脊背竟也直了些，他抬头望去，那人正背对着午后的阳光。

尽管身形稍显稚嫩，但他的眼神却透露着好奇和一丝坚毅，甚至还有几分，期盼？

他的身边站着许多人，其中还有叶元明，卫长等人。卫长田五虽不认识，但叶元明即使甚少出面走动，田五还是认得的。

“主家，老汉虽然是一把年纪了，但干农活还是有把子力气的；

主家莫不是嫌弃老汉老了？”

田五说完就要抡起禾把接着摔，苏嘉沛哭笑不得，上前拦住他高高举起的手，将田五手里的稻把拿了下来。

她仔细瞧了一眼，与记忆中的稻穗相比，手里的这把可谓是星星点点，稀疏得令她这个来自异世界的现代人觉得有些无语凝噎。

“怎么就这么点？难道这稻种不好么？”

苏嘉沛当然知道她手中的稻种和她记忆中的存在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但她还想了解一下这个世界具体的情况，所以她常常努力找原时空的参照和对比物之后，还要反复确认一下她面临的客观局面。

当初反复确认吴王赵璞是不是西汉的吴王刘濞，以及确信太平盛道并非东汉末期的太平道等操作，都是出自于这个原因。

虽然这个世界对于她来说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缝合怪的感觉，但这也正是她明白自己并非完全掌握历史走向和来自于这处时间长河下游的人，她必须多想，多问，多做。

“稻种？稻种没什么问题，是遭瘟的老天爷不现脸，老汉活了六十多年，也能感觉得到这几年的气候是一年不如一年。

要不是樟庄的水好，沙溪河照样地流，也早跟其他地方一样，减产减了一大半了，如今能有往年的六七成，已经是算得上好的了。”

田五的声音充斥着对老天的愤慨，但更多的则是满满的无力感，甚至还有几分经过对比之后的庆幸意味。

“但这样的话，还是太慢了，也太费劲了，你们没有那种专门处理脱粒的器械么？”

“器械？主家说的可是把竹条安在长杆上能转动捶稻谷的东西？

老汉也不想摔禾把，但是您瞧瞧这天色，该下雨水的时候它不落，这花了力气挑了水浇忙活几个月要割稻了，它偏偏又来水了。

原本大家伙想的是割完禾稻送到打禾场去，现在只能抓紧时间打完哩。”

原来如此，苏嘉沛明白了，这个时候的稻谷脱粒离杆还是一件十分费力的体力活，她看了看周围，主要女人们负责割禾，男人们负责摔稻，互有分工。

苏嘉沛这一段时间来的心理总体上处在比较焦急的状态，太平盛道掀起的巨变尚且不谈，中枢对于地方豪强的庄园经济似乎也没有什么明确的打压意向。

这种经济基础酝酿出的离心和分裂倾向只会越来越大，最终通过借助剿灭青巾军的方式来一个总的爆发。

她要抓紧整合自己能够掌握的力量，起码要达到足以自保，而改造工具只是第一步。

“吩咐下去，这两天割下的稻一半留在田里脱粒，一半运到打禾场去。

把庄里的铁匠和木匠叫过来，就说我有事找他们。”

苏嘉沛沉思片刻，随即做出了决定，她要试试把打谷机做出来。

田五急了，“家主，光靠打禾场靠竹把锤可来不及啊，老汉的眼睛不会看错，这没两天就要下雨了啊！”

苏嘉沛笑了笑，安抚道:“老庄客别急，我是知道轻重缓急的人。”

涉及到收获之事，一般以淡然面目示人的叶元明也有些困惑了起来，他想要开口尝试劝阻，但苏嘉沛没等他问就留下几人奔往打禾场去了。

樟庄占据怀县三分之一的田地，影响着两千多户人的饭碗，如果来不及处理堆放在户外的稻堆很容易被雨水打湿后发霉，后果可能难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