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舟出去没多久，司遥刚好喝完一杯热茶，暖了身子，问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何事，此处没旁人，督主不想和我透个底？”

“哦？”宁辞单手支颐，“司大人眼线遍布，连浮华宫出事和六皇子有关都清楚，居然不知浮华宫内到底发生何事？”

说完，她又恍然坐直身子，“本座忘了，浮华宫里的人都还昏迷着，你的线人，怕是也还没醒，你自然不清楚。m.wenyuanshu.com”

说的没错，司家在后宫藏有眼线，尤其是几位重要人物身边。

李婕妤是京城首富李家的女儿，也比较重要，浮华宫自是不能排除在外的。

昨夜收到飞鸽传书，六皇子夜入浮华宫，当时他便觉得不妥，但他是外臣，比不得内宦，夜闯皇宫是要杀头的，只得慢慢熬着等着，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开宫门，才在皇后的人安排下入了后宫。

没想到浮华宫已然出了大事。

“我的眼线再多，也比不上督主手眼通天。现在早朝上，你的事迹应该已经传遍了，督主是准备搬出那几具尸体糊弄过去？你觉得大臣们会信？”

“信不信不重要，他们不得不信。”贤妃对安帝的影响很快会摆到台面上，百官本就对贤妃疑虑颇多，有赤铎刺客入宫，正好给了他们发泄的理由，他们乐得如此呢。

真的如何，假的如何，这京城，真真假假，不能细究。

于他们而言，对自己有利就是真，反之为假。

这一点，司遥不置可否。

“好了，六皇子殿下，偷听够了，也该醒来和我们讲讲，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宁辞不轻不重的声调如冰珠坠玉盘，清脆不容忽视。

司遥扭头，只见身边的小人身子一颤，睫毛也抖了抖，莞尔一笑，“殿下不必紧张，臣在。”

比起宁辞摄人的压迫，司遥无疑是那个能给人温暖抚慰的大好人。听了他的话，六皇子才睁开清澈琉璃眸，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半个身子躲在司遥身后，复杂紧张好奇地看向岿然不动的宁辞。

“殿下，你可得好好感谢宁督主，要不是他救你，你此刻已经进宗人府待着了。”

宗人府，专门看押犯错皇室成员所用，也不是个干净的地方。

宁远眨巴眨巴大眼睛，稍稍探出身子，行礼道:“宁远谢过督主。”

动作话语生硬的像冬天的冷馒头。

宁辞轻飘飘瞥了眼，心中酸涩。

她知道，自己不是个好姐姐，哪怕有再多理由，哪怕离开的五年是为了给他铺路，保他一世安康，但缺失的那五年，也是今后她无法弥补的遗憾。

何况前世今生，不止五年。

所以，她尽量去忽视那纯净清澈的眼眸，逼自己在他面前狠心掩藏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殿下客气，说说昨晚，为何来浮华宫，来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无巨细地说。”

宁远是真的吓到了，回想起昨晚，整个人睡醒的精神气顿时烟消云散，还好司遥会哄人，把宁远照顾的像个娇小姐，诱导着他说出昨晚的实情。

“婕妤找我是因为几天前，我在御花园看到她和另一位姐姐争吵，后来那位姐姐掉水里，李婕妤被吓到，看了我一眼，然后跑了。我也不想惹事，就喊了几声有人掉水里，看到有人去救水里的姐姐，以为不会有事，就，就走了。”

他抬头，眼泪汪汪，要哭不哭的样子甚是可怜，“但是昨晚我才知道，那个人也是婕妤，而且她死了。陈才人说张婕妤是被李婕妤推下的水，李婕妤不承认，叫我去作证，但我那时候低着头走，听到有人落水声才看过去，我也不清楚是不是李婕妤推张婕妤落水。”

“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你是皇子，她一个婕妤还能逼你帮她？”宁辞气的不轻，说话也严厉了些，若不是考虑自己的身份，她能上前揪着宁远的耳朵责骂。

宁远怵他，抓着司遥衣角，轻轻晃了晃，小声说道:“我也不想，可李婕妤曾偷听到我和师父的对话，师父说过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能暴露，所以我才迫不得已来了浮华宫。来之前我也不清楚是何事，是到了之后才知道的。”

抿了抿唇，宁远怯怯偷看宁辞的脸色，想到年初的猜测，大着胆子为自己辩驳:“我知道事情经过后，也没立刻同意李婕妤的看法，大多时候听着李婕妤和陈才人吵架，越吵越凶，我想走她们不让，还让人看着我。

再后来那个蓝姑姑劝说没用，就帮着李婕妤赶陈才人走，陈才人推了蓝姑姑，又撞倒了李婕妤，李婕妤生气和陈才人打了起来。

李婕妤打不过，被按在桌子上，桌上放了一把金剪子，她拿着剪子扎陈才人，就是那个时候，殿里刮了一阵风，吹灭了所有蜡烛，还有一股香味儿，我吸了一口，身子发软，直接趴地上了。当时我还醒着，模模糊糊看到有黑影走动，很快又消失。身边没有动静，我害怕，想着往门口爬，但一下子摸到了黏黏糊糊的东西，闻了一下，是血，然后……就没然后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因为他明显感觉到，宁辞很生气，即便宁辞什么也不说。

他就是怕，怕宁辞忽然劈头盖脸骂他。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又惊又喜，又怯懦的不敢剥开真相。

司遥看看宁远，又瞧瞧宁辞，忽然笑了。

宁辞奇怪地看向他，笑什么？

“你不觉得我们的样子有趣？”

“有趣？”她快被弟弟气死了，哪里有趣？

司遥佯装没看到他的脸色，自顾自笑着说:“像是一家三口，慈父严母。”

“……”

下一瞬，司遥倒飞出去，砰的撞到门上，眼前黑影一闪，宁辞弯腰捏住他的下巴，抬起，近乎咬牙切齿警告:“宁远是皇子，就算你是他师父，也放尊重些。更何况，本座也算开眼界了，司遥大人收徒还要偷偷摸摸的，你这算哪门子师父，是拿六皇子当猴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