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因为阿九是男的。m.zhongyuege.com

东蛮那都是茹毛饮血的蛮人，阿九若是去了，焉能有活命？

梅太妃这一刻才意识到，就算把孩子男扮女装了，太后也丝毫没有放过他们母子的打算！

“妹妹何必推辞，这是好事儿。”

昭和太后唇角的笑容加深，神色得意，“能够为君临国做贡献，为太上皇和陛下分忧，也是九公主的福分。”

梅太妃脸色惨白，磕头哀求:“还请太后开恩，阿九年纪还小……”

“十五岁，也不小了。”

昭和太后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过了这个年，也就十六了。是该考虑一下九公主的亲事了，听闻，最近九公主和镇国公世子走的很近，本宫觉得他们俩不太般配，镇国公世子的姐姐当过胤王妃，若是九公主和世子凑成一对，那是乱了辈分，不妥。”

梅太妃浑身僵硬，她自然是知晓，儿子不可能喜欢凤勉，也没有短袖之癖。

她这个当娘的，这些日子，也看出了儿子的心思。

阿九分明是喜欢窈窈！

会和凤勉走得近，估计也是因为窈窈的关系。

但这些看在不知情者眼里，那就是阿九和凤勉有私情，会令太后误会，也属情理之中。

“臣妾没有把阿九许给镇国公世子的打算。”

梅太妃表明了态度。

昭和太后一声冷哼:“算你识相，他们俩若真的在一起，太上皇也不会同意的。武严侯在南疆拥兵自重，梅太尉也掌京都大营，两边没有结为姻亲的可能。”

梅太妃心口一疼:“……是。”

心疼的是阿九和窈窈，这两人中间有着太多的阻碍。

窈窈和离了，但前夫是阿九的皇侄儿；窈窈又有那样一个战功赫赫、令朝廷寝食难安的三叔，兄长梅太尉这十几年低调的很，但也依然是太上皇的眼中钉。

这两人的结合，皇家绝不会允许，无论是从伦理上，还是从政局上！

梅太妃觉得阿九日后可能会很苦。

昭和太后以为梅太妃是屈服了，跪着磕头称是，心中越发得意，笑容逐渐嚣张:“不该你想的，不要想。九公主和亲远嫁东蛮的事儿，就这么定了。”

“恳请太后收回成命。”

梅太妃字字泣血。昭和太后冷笑，目光一转，发现窗外已经飘起了初雪，寒风凛冽，便有了主意。

“此事也不是没有转圜余地，你去外头雪地里，跪满五个时辰。”

“臣妾跪了五个时辰，太后娘娘就收回成命了么？”梅太妃抬起头，眼角噙着一抹湿润。

昭和太后:“自然。”

她知道梅太妃有寒症。

这冰天雪地的，跪五个时辰，十有八九得死在雪地里，就算不死也半残。

也可以消一消心头的恶气。

“好，我跪。”

梅太妃依然是那副温婉的样子，纤纤瘦瘦的，眉眼妖冶，妖而不媚，自成风华。

曾经宠冠后宫的宠妃，一身风骨。

她明知太后是想她死。

但，自己死，总好过阿九死。

梅太妃走入了中庭，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融万物为白银，她披着一袭狐裘，跪在了冰寒的雪地里。

不过须臾的功夫，头发上就落满了雪片。

青丝成雪。

温度寸寸自体内流逝，四肢被冻僵，膝盖已经疼得没了直觉，浑身哆嗦，鼻头通红，冷气灌入肺腑，让她抑制不住地咳嗽着。

这一季的冬天，梅太妃的双手，被凤窈窈呵护的很好。

罕见的冻疮没有发作。

可是这一刻，冻疮又滋生了出来，她的双手成了肿胀的胡萝卜，红彤彤地很丑，渐渐没了知觉。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梅太妃身上，已经笼罩了厚厚的白雪，快成了冰雕。

三个时辰……

梅太妃的意识，彻底模糊，就这么保持着跪着的姿势，晕死了过去。

心跳的频率，越来越低。

齐嬷嬷路过的时候，特意去探了一下鼻息:“呀，这是快没气儿了。”

她赶忙进入温暖的殿内，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昭和太后，“太后娘娘，梅太妃快死了，气息异常微弱，怕是不成了。”

昭和太后抱着一个汤婆子暖手，唇角的弧度加深:“那也是她自己选的。她愿意代替九公主去死，本宫可拦不住。”

齐嬷嬷笑容满面:“那可不，来娘娘喝一杯暖参茶，刚熬好的。”

昭和太后接过，啜饮了两口:“味道不错。”

木嬷嬷也看到了梅太妃的惨状。

她心里打鼓虽然知道太后憎恨梅太妃，但是，她和凤窈窈关系还不错，知道凤窈窈对梅太妃还是挺在意的。

凤窈窈治好了她的对食余公公残疾双腿，还安排了她和余公公见面。

木嬷嬷心中感激现如今这情况——

木嬷嬷一咬牙，就悄悄从昭和宫里溜了出去。皇宫很大，像迷宫一样，但是对于木嬷嬷这种宫里老人来说，宫里的每一条路通往哪里，她都清楚无误。

“窈药师今日不在宫里，只能给她飞鸽传书了，但是她从灵药阁赶过来，需要时间。等她来了，梅太妃估计已经死了。还能去找谁？”

木嬷嬷强迫自己冷静。

去找太上皇？

没用，太上皇不见得会管梅太妃的死活。

去找九公主，九公主在国子监！

国子监紧挨着皇宫。

皇宫贵族、权贵子弟，全部在此地读书，接受最高教育。

木嬷嬷飞鸽传书之后。

撑着伞，一路小跑到了国子监。

“劳烦通报一声，我要见九公主，太妃娘娘危！”木嬷嬷擦了把身上的雪，神态焦急，给国子监的守卫，塞了一锭银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很快消息就传进去了。

这会儿，是正午，课间休息时间。

“九公主，你这字写的，笔锋剑气昭昭，气势恢宏，实在不像是女子的字体。”凤勉看着君九宸的字，禁不住发出感叹，“比我的字好看多了。”

君九宸淡漠道:“你多练练，也可以。”

他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冥冥之中的预兆。

凤勉耳根微热，主动靠近:“那要不，公主殿下你教我。”

君九宸幽邃的黑色瞳仁，盯着他:“阿勉。”

凤勉挺直了脊背:“在！”

少年紧张周遭无人只有他们两个。 君九宸对世子那时不时流泻出来的迷恋表情，深感无奈，他决定给对方一剂强心针，让对方彻底死心。

君九宸猛然扣住了凤勉的手腕，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凤勉整个炸了，俊脸像是煮熟的虾子一样，通红通红:“你你你……九公主你做什么？女孩子不能这样的。”

君九宸深井一样的黑眸微微眯起:“你是不是傻，男女都分辨不出？”

凤勉:“哎？”

纯情世子，瞬间傻了。

似乎是……一马平川。

他摸到的，不是女孩子的温软，而是男孩子坚实的胸肌。

君九宸压低了声音道:“现在，明白了么？以后，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我！”

凤勉:“！！！”

这已经不仅仅是失恋的问题了！

九公主，竟然是九皇叔么？！

凤勉显然受到了巨大的刺激，脸色苍白无比:“你是……男……”

“嘘——”

君九宸捂住了凤勉的嘴，警告道，“小声点儿。你只需要记住，我照顾你，帮你，只是因为你姐就行了。”

凤勉眼眶都红了。

怎么能这样？

绝色倾城的九公主，忽然间变成了男扮女装，觊觎自家姐姐的大野狼！

君九宸终于松开了手。

凤勉得以喘息，第一句话就是质问:我长姐知道么？”

君九宸摇头:“她应该不知。”

凤勉控诉:“你个大骗子！她把你当好闺蜜！你欺骗我们姐弟的感情！”

心情极度复杂。

暗恋对象忽然间从女变男就罢了，关键还是个窥视他最宝贵姐姐的坏家伙！

那种懵懂的好感，顷刻间褪去了，变成了防备。

君九宸沉声道:“我有苦衷。”

凤勉握拳:“别以为你和阿姐关系好，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

君九宸莞尔:“你不能。”

凤勉沮丧他还真不能。

他会帮君九宸揣着这个秘密，就算是为了阿姐。

君九宸伸出手，拍了拍凤勉的肩膀:“你只需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永远保护你姐姐，就够了。”

顿了下，又道，“顺道，也会保护下你。”

说得本世子好像拖油瓶似的。

此刻的凤勉还不知道，君九宸因为这一句承诺，将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九公主殿下，外面有一位嬷嬷找你，说是梅太妃病危。”

“什么？”

“什么？”

君九宸瞬间变了脸色，没有再管凤勉，立刻冲了出去。

见到了木嬷嬷。

“母妃到底怎么了？”

“梅太妃娘娘她——”木嬷嬷叹了口气，把详细的情况告知，“奴婢已经给窈药师送了信，但是九公主殿下您离得比较近，所以还是需要您救急。”

君九宸脸色阴沉无比，心焦如焚。

可情绪越是黑暗，就越是冷静，并不完全信任对面这个老嬷嬷，“你是太后的人，为何帮母妃？”

木嬷嬷:“我受过窈医师的恩惠。九公主殿下若是不信老奴，可以挟持老奴前去昭和宫。”

君九宸没耽搁，万一不是什么圈套，是真消息呢！

明知昭和宫是龙潭虎穴，也必须要闯了！

昭和宫三个多时辰了。

“太后娘娘，梅太妃似乎已经没气了。”

齐嬷嬷又去确认了一遍，“脉搏几近于无，要怎么处置？”

昭和太后想了想，道:“丢进冰河里吧，就说梅太妃思念太上皇，自己跌跌撞撞闯入皇宫，结果失足落水。”

昭和宫和龙腾宫，本来距离就不远。

中间恰恰好有一条河，冬日河水结了一层薄冰，冰层不足以承载人的重量，若是失足踏上去，肯定会落入冰河之中。

“是。”

齐嬷嬷立刻就去办了。

毕竟，梅太妃大冬天，跪死在了太后的昭和宫，传出去不是很好听。

索性制造一点“意外”。

这是太后娘娘昔日对付后宫嫔妃常用的手段，没什么稀奇的。

那条冰河里，沉着的可不止一条冤魂。魂。

齐嬷嬷也是个练家子，虽然四十来岁了，但是会武功的她，把一个瘦弱的梅太妃给抱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她抱着梅太妃，走到了昭和宫外不远处的那条冰河边上。

“太妃娘娘，这可怪不得老奴，要怪就怪你不肯安分待在囚牢，时隔十五年，还要来碍太后娘娘的眼。”

齐嬷嬷冷笑着。

噗通——

就这么把几乎冻成冰雕的梅太妃，丢入了冰河之中。

薄薄的冰层，立刻被砸出一个大窟窿。

梅太妃坠入了寒冷彻骨的河水之中，不断下沉。

“母妃！”

这一幕，刚好被三百米开外的君九宸看见了。

他施展轻功，迅速飞掠而至，齐嬷嬷吓了一跳，掉头就跑。

但是后腰遭到一拳重击，整个人趴在了地上，脊椎骨似乎是骨裂了，疼得她龇牙咧嘴，趴在雪地里不断哀嚎。

君九宸顾不上她。

这一拳，是为了防止凶手跑了，事后无对症。

他迅速跳入冰河。

噗通——

河水冰冷刺骨，令君九宸浑身僵硬，差点腿抽筋。

他看到母妃了！

一直下坠……下坠……

“母妃，撑住，我来救你了！”

君九宸心中默念着，神色极度阴鸷，眼尾发红，宛如从地狱十九层里走出来的修罗。

他身体好，力气大。

很快就下潜游到了梅太妃的身边，一把抱住。

太冷了。

君九宸抱着母妃，拼命地往岸边游。

上岸之后赶忙把梅太妃放在了河边，发现她已经浑身覆盖着冰雪，四肢冰冷僵硬，如一具僵尸。

君九宸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颤抖着把一根手指头，凑到了梅太妃的鼻端:“母妃……不要睡，醒一醒！”

呼吸，已经停止了。

君九宸的眸子里，涌现出血芒，眼尾殷红:“不……”

怎么办？ 对了，上一次，窈窈在街上碰到一个忽然倒地没有呼吸的病人，按压了对方心脏许久，对方又有了呼吸。

君九宸是个极冷静的人，他赶忙学着凤窈窈当时的手法，按压梅太妃的心肺，进行心肺复苏抢救。

“心肺复苏，按压抢救。阿九，我教你，以后你如果遇到心跳骤停的病患，不要放弃，你把双手放在她胸骨下三分之一处，垂直用力按压，频率稍微快一些，按压幅度要大一些。通过刺激病患心室壁和心血管，很有可能让其恢复心跳和呼吸。”

凤窈窈的昔日的声音，此刻，清晰无误地回荡在君九宸的脑海中。

他向来记性好看书过目不忘。

窈窈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清晰无误地记在心底。

君九宸给梅太妃实施了一轮急救心肺复苏按压。

整个过程中，他仿佛置身地狱。

“呵呵，没用了，她已经死了。”齐嬷“呵呵，没用了，她已经死了。”齐嬷嬷被打得在地上趴着，一脸狰狞地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君九宸，疯了一样对梅太妃做出奇奇怪怪的动作，嘲讽道，“不自量力的女人，以为能帮你挡下和亲的灾祸，真是蠢死了。”

梅太妃就算死了，昭和太后也绝对不会放过九公主！ 这就是血粼粼的事实。

君九宸双目通红:“醒一醒！”

他还在持续按压，仿佛魔怔了一样。

求求你……

醒过来！ 少年在心中发出绝望的呐喊。

十五年，在囚牢，一个疯疯癫癫的母亲，从来不知道自己是她的儿子，他是那样孤独；好不容易，老天开眼，派窈窈来治好了母亲，他拥有了母爱，这才不到两个月，又要残忍地剥脱么？

终于——

梅太妃的胸腔震动了一下，口中吐出了一股河水。

咳嗽了两下。

君九宸大喜，仿佛一瞬间从地狱来到了人间，激动得浑身颤抖，他贴了上去，听到了那十分微弱的心跳声，极缓。

但，是真实存在的。

“没有死……”

少年声音沙哑得可怕，带着一丝哽意。

情绪大起大落一时之间，就没有顾上自己此刻的模样——冰冷的河水，打湿了他略显宽松的衣服，紧紧地贴合在了男性躯体上，头发散落，脖子上遮掩住喉结的围巾，也在冰河中游泳救人的时候掉落。

“母妃？”

君九宸小心翼翼地呼唤着。

持续地给梅太妃心肺复苏按压，又从旁边齐嬷嬷的身上，扯下了干净的披风毛绒披风，把梅太妃给裹了起来。

齐嬷嬷本就被他打伤，这会儿更是冻得瑟瑟发抖，刚准备破口大骂。

她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君九宸的喉结上。

齐嬷嬷惊讶得无以复加，尖叫道:“九公主你——你是个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