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军医见他这般反应，只好收拾了药箱。m.wenqishuku.com

“老夫去为您煎副安神舒心的药来吧，其余的，都得靠您自己啊。”

军医摇着头，往帐外走去。

徐敏上前两步，拦住了他，嘱咐道:“大将军这事，还请军医不要透露出去。”

军医点头，在军营里这么多年，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心里有数。

徐敏倒了杯水递给顾铭章，犹豫着开口:“大将军，逝者已逝，可这后事怎么办，还得您拿个主意，少将军的……还在靖王府呢。”

提起这事，顾铭章的眼里多了一丝生气。

“走，去渔阳。”

他得把他的长宁接回来。

顾铭章撑着桌案起身，腿软的站也站不住。

他狠狠跺了两下脚，缓慢而坚定的，一步步向帐外走去。

周晋拦下徐敏，低声询问道:“出什么事了，少将军呢？”

徐敏正不知该怎么搪塞，就听见顾铭章雄浑有力的声音，“周晋，这几日，营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这一打岔，徐敏借机摆脱了周晋，跟着顾铭章的马，快速出了营。

周晋着急，见徐敏跑了，只好找了个队员询问。

得知顾长宁受了伤，他大惊，“你说什么？少将军受伤了？伤哪了，伤的重不重？”

他扶着队员的肩膀，把人晃得来回倒。

“我，我不知道，我没见到少将军，只听，听副队长说，靖王殿下把少将军带走了。”

周晋仔细问了一遍他们一行的细节，又回想起顾铭章走时的交代。

想来，少将军应该伤的不重，否则，大将军也不能那么冷静。

想到这，他顿时有了心劲儿，这段时间，他一定要把军营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让大将军和少将军忧心。

只是，他刚走到兽园，就见墨风发狂一般的撞着门。

“这是怎么了？”他叫来一个守兵，问道。

“属下也不知，它这几天都是这般，营里事忙，没人顾得上看管，怕它这个样子跑出去伤了人，就只好锁起来了。”

墨风看见他，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低声哀嚎了几声，努力想告诉他什么。

它叫的悲切，眼眶里甚至噙满了泪水。

周晋知道它和少将军有感应，心底隐隐有些不好的猜想，转瞬又怒骂自己胡思乱想，少将军一定没事，他可不能诅咒少将军。

他弯腰，对上墨风的眼睛，坚定的说道:“你放心，少将军一定没事的，她很快就回来了。”

可墨风依旧在房间里不安的来回踱步，时不时呜咽两声。

周晋想了想，命人开了锁。

墨风见门被打开，立刻如脱缰之马，一个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周晋看着它急切的身影，胸口莫名一滞。

顾铭章一路换了两匹马，只在第二天就到了渔阳。

他脚步虚浮的下了马，王府的管家看到来人，赶忙来扶。

顾铭章稳住身形，推了推手，婉拒了管家的搀扶。

他紧抿着唇，一步一步踏进靖王府。

栖枫院，顾铭章抬眼正看到萧祈钰站在院中，几个大夫模样的人正对着他摇头叹气。

感觉到来人，萧祈钰转头看过来，随即挥手遣退了大夫。

“顾将军，”萧祈钰迎上来，声音清冷。

“长宁她……”

萧祈钰侧身让开，“在里面。”

顾铭章看着那扇门，脚步异常的沉重。

床上的人没有一丝血色，那本就白皙的皮肤，现在更是接近透明。

她就那么静静的躺在那里，身上纤尘不染，头发也被打理的一丝不苟。

可就是没有一丝生气。

“长宁……”

“长宁，我是爹爹。”

顾铭章轻声唤着，仿佛生怕自己吵着她。

“爹爹来了，爹爹来接你回家。”

他颤抖着声音，苍老的脸上，浊泪两行。

他终究没有护住自己的女儿。

房间里传来隐忍的呜咽，继而转成低泣。

萧祈钰在院里站着，听得有些心烦意乱。

“咣”的一声，门被推开。

顾铭章靠着床坐在地上，一手握着顾长宁的手，一手抚着面。

听到门响，他缓缓抬头，对上萧祈钰充满怒气的双眼。

“阿宁没有死，你在干什么！”

顾铭章一怔，转头去看顾长宁的脸。

不对，她死了，他的女儿已经死了，他进来就确认过了，没有呼吸，没有脉搏，没有心跳，没有温度。

看着他的脸色，萧祈钰上前，从他手里拉过顾长宁的手。

像是极力想要向他证明一般，晃了晃她的手腕。

毫无血色的手随着他的晃动摆了摆。

“看到没，她没死，这么多天了，她始终如此柔软，她没死，她一定没死！”

萧祈钰满是希冀的看着顾铭章，希望他能相信，他的阿宁只是暂时没醒。

可顾铭章只是苦笑了两声，“靖王殿下，我比谁都希望长宁还活着。”

他满目苍凉，“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唯一的孩子，她母亲临终前，要我发誓护她一生周全。

可我没做到，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更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现在，她走了，我得让她早日入土为安。”

说完，他从萧祈钰手里牵回她的手，小心安放在身侧。

“你不能带她走！”

萧祈钰低吼。

“顾将军，你没见过死人吗？我说了，她一直如此柔软，你明白吗？”

“人死后十二个时辰，会身体僵硬，无法弯曲，三天后方能回软，可阿宁，她始终如此，并无僵硬。”

顾铭章看着他，叹了口气，“靖王殿下，你若真心对长宁，就让我带她回去，同她的母亲安置在一起。”

萧祈钰强按下心中的怒火，冷声道:“顾将军，我知你不信，我已经去信给青阳道人，想来他也快到了，不如等他到了，我们再行决断？”

顾铭章定睛看着他，几息之后，无奈点头，“好吧，他是长宁的师父，对她有养育之恩，也该让他见一见。”

见他应下，萧祈钰松了口气。

现在，只等青阳道人了。

门外，天意站在院里，左右站着雷达和墨风。

他怯怯的站在门口，轻声喊道:“爹爹。”

萧祈钰回头，看到了院里的两只。

“去看看你娘亲。”

天意侧身让开门，萧祈钰走到雷达面前，雷达“咕咕”叫着，跺了跺脚，以示自己没带信来。

萧祈钰有些失望，不过，这些天来，他的失望已经够多了，也不在乎这一点半点。

“王爷，”暗影端了碗汤过来，“您喝点儿吧，别熬坏了身子。”

暗影看着他眼底的乌青，和布满血丝的双眼，心下微痛。

“送进去吧。”

他只瞥了一眼，扭头去了藏书阁。

暗影只好将汤送去给了顾铭章。

“顾将军，这是我家王爷吩咐给您的参汤。”

顾铭章盯着床上的身影出神，对暗影的话没有反应。

暗影叹了口气，走上前两步，“顾将军。”

顾铭章这才转头。

暗影看着他和自家王爷如出一辙的脸色，只将汤放到了床边小几上，就躬身退了出去。

这些天，萧祈钰除了给顾长宁梳洗，盯着一拨又一拨的名医给她看诊，剩余的时间都泡在藏书阁里。

他一本一本的翻阅着医书，想找到跟顾长宁一样的病例。

可阁里的医术快被他翻遍了，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每次看着太阳升起，他从藏书阁出来，心头的失望就又积攒一分。

这些天，他不敢休息，不敢停下，生怕自己慢了一步，耽误了顾长宁的情况。

原本合身的衣服，现在在他身上，都宽大的发晃。

以往总是一尘不染，翩翩若仙的清冷佛子，如今却满脸胡茬，发丝杂乱，毫无形象可言。

唯有那一身清冷孤寂之感，比往日更甚。

从找到顾长宁至今，已经整整十日了。

暗影不忍心提醒他，哪怕是寻常人，十日来滴水未进，也早该驾鹤而去了。

他家王爷如今坚守的，不过是自己心中的执念而已。

第十二天。

一个不修边幅的老道士落在了栖枫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