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楼的酒菜，号称咸阳一绝，但现在，穆白却已无心酒菜。m.czyefang.com

他望向窗外，发着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人，您怎么不吃呢？”

元明狼吞虎咽地啃掉一个鸡腿，抹了一把满嘴的油光，意犹未尽。

“没什么胃口，你多吃些吧！”穆白将身前的一碟酒菜推到元明面前，十年改造，他的味觉已经退化，吃什么都是一个味。

元明双眼冒光，傻笑道:“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说完，便将菜碟拦到怀里，大快朵颐。

穆白摇头苦笑，没有想到，对方竟是一个吃货，不过看元明年龄不大，正是爱吃爱玩的时候。

元明吃得很快，转眼间，桌上的菜已被清扫一空。

“吃饱了吗？”见元明仍是意犹未尽，穆白不禁笑了起来。

“嘿嘿，让大人见笑了。”元明尴尬至极，他今日充当向导，没想到会喧宾夺主，成了饭桌上的主角。

“无妨，你喜欢吃，就多吃些。”穆白无精打采。

“大人怎么不高兴？”

穆白叹道:“三楼的环境是好，但却不如下面热闹，所以有些无聊。”

他来凤鸣楼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凑热闹，三楼好是好，只是过于清冷。

元明却是笑了，“大人这就有所不知了，上层自有上层的奇妙，只是时候未到。”

穆白眼皮一跳，道:“什么意思？”

元明道:“凤鸣楼三楼每日都有琴师献技，听闻这里新来的一位琴师，琴艺高超，能招蝶引凤。”

“若真如此，倒也不枉此行。”穆白既来之则安之，他有三天时间，也不必急于一时。

就在这时，一阵争吵从二楼传了上来。

“怎么回事？”穆白兴奋了，凤鸣楼也有人敢闹事？

元明拔着脖子听了一会，“好像是有人要上楼，但是身份不够。”

“走，去看看。”

寻着声音，穆白与元明来到楼口，只见楼梯下，一位怀抱古琴的青年正与守楼人对峙。

“大人，似乎是司马家的公子。”元明一眼认出了青年，又道:“司马大人不久前被陛下罢了官职，家道中落，司马公子的楼牌可能是作废了。”

穆白心里有了了解，而后认真打量起这位司马公子。

玉树临风，卓尔不凡，这位司马公子的相貌倒是一等一的好，只是性格懦弱了些，他与对方对峙，竟然不敢抬头，脸憋得通红。

“司马公子，还请离去吧，凤鸣楼有凤鸣楼的规矩，在下爱莫能助。”

“我……我只是想上去看看。”

“公子若想吃饭，我可以帮你在二楼找个位置，准保让你满意。”

“我不是吃饭来的，你这人怎么这样，我的楼牌前两日还无碍，怎么今天就失效了？”

司马公子急得快要哭了。

“公子还请不要为难小人，如果你再执迷不悟，在下就只能按规矩办事了。”守楼人语气一变，竟是下了逐客令。

好一个凤鸣楼，趋炎附势，未免太过冷漠！

穆白看不过，冷哼一声道:“怎么，本大人的客人也不能上来吗？”一边说着，一边走了下去。

看到穆白气势汹汹地从楼上下来，守楼人的面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他想起那个人刚刚的嘱咐，顿时不说话了。

“你是……”司马公子愕然。

但穆白却忽然一阵大笑，打断了对方。他快步走到司马公子身前，埋怨道:“司马兄怎么才来，哥哥我等你好久了，走，我们进去谈。”

司马公子偷偷看向守楼人，见对方不再阻拦，连忙跟了上去。

三楼，三人落座。

“刚才的事，多谢兄台解围，在下司马君，无以为报，只能一拜。”

说着便站了起来，伸手欲拜。

“司马兄不必客气。”穆白按住司马君，感慨道:“世风日下，人以贵贱而分，方才我也是为了出一口恶气。”

前世，穆白是孤儿，受惯了白眼，所以才会触景生情。

“唉！”司马君有感而发，忽然抱住古琴，深情凝视，“世风日下，人情冷贱。”

司马君，有故事的男人，他的故事，除了穆白，似乎已经人尽皆知。

“司马公子，可是想起了梁家小姐？”元明见他动情，忍不住询问。

司马君点头承认。

“梁家小姐？”穆白看向元明。

元明道:“梁小姐与司马公子两人号称琴舞双绝，曾于秦河上共演一曲，招来凤蝶，名动咸阳。同时他们也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从小就订有婚约。”

魔种凤蝶，无害。只有以真情之音和真情之舞，才能将其感动。

“才子佳人，这不是很好吗？”穆白羡慕。

元明叹道:“但可惜啊，有情人难成眷属，梁老爷嫌贫爱富，听说司马老爷被罢官，竟然撕毁了婚约。”

穆白面色怪异。

呵呵，棒打鸳鸯的狗血桥段，果然在哪都不缺。

司马君叹道:“唉！让二位见笑了。”

穆白觉得这个时候应该鼓励一把，否则就没好戏看了，他咳了一声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司马兄，只要你与梁小姐真心相爱，我相信，终有一日你们能得成眷属。”

司马君面色潮红，激动地站了起来:“好一个天若有情，好一个人间沧桑，兄台高见，当饮此杯。”

他似乎不常饮酒，喝完之后，竟然呛着了。

一不小心，成了剽窃犯？

穆白老脸一红，连忙转移话题:“司马兄是为琴师而来？”

司马君抱着自己的古琴，傻笑道:“我已打听清楚，凤鸣楼这次请来的琴师非同一般，竟是一位琴王。”

“琴王？”穆白向元明看去，后者也是迷茫。他挠挠头问道:“能招蝶引凤？”

司马君傲然道:“招蝶引凤又有何难，司马也能做到。”

穆白肃然起敬道:“莫非司马兄也有琴王之艺？”

“不是，不是。”

司马君连忙摆手，腼腆道:“在下的琴艺也不过是登堂入室，距离琴王还差得很远。想要成为琴王，需要达到沟通万物的境界，以琴为心，引动天象。二十年前，秦地曾出现过一位琴王，有一次他路过一座村庄，谁想那村庄竟是土匪的黑窝，一怒之下，以琴声引发山洪，将整座村庄全部掩埋。”

“司马先生说的可是高先生？”元明竟然也听过这个故事。

司马君向往道:“高先生乃神人也，他的琴艺，普天之下已无人能够超越。”

琴王，还姓高？

在王者世界的背景中，穆白知道的高姓琴师只有一个。

难道是高渐离？

不知不觉，楼上已坐满了人，众人期待的表演，也终于在此刻奏下乐章。

琴声悠扬，从楼下传来，越来越近。

一位怀抱古琴的中年男子登上楼来，抚琴且行，最终停在琴案前。

“是他！”

穆白与元明面面相觑，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那中年男子竟然是最早阻拦他们的守楼人。

“是高先生！”

相比穆白和元明，司马君则是无比激动，中年人的样貌与他记忆中那张脸相吻合，这一刻他恍然大悟。

“琴王难成，秦地二十年来无人能成就琴王，我还奇怪为何会有琴王突然降世，原来竟是高先生！”

这就是高渐离？穆白挺直背，聚精会神。

中年人的双手再次挥动，他挥得随意，却自有一抹韵味，似清风拨弦月，绿柳尽低头，其音高亢，回味不觉。

天空本被乌云遮蔽，琴声传动上天，竟然拨散了云层，得复光明。

拨云见日，神乎其神，难以想象，这只是一道琴音的功劳。

“是天地异象！”司马君如痴如醉，整个人已沉浸在音乐的世界。

一曲琴音，几端离合，有快乐有忧愁，展现在穆白面前的是一幅壮丽的画卷，他仿佛置身于蓝天白云之下，看日升月潜，感世间无常。

沧海桑田，人生百态，尽在一曲之间。

好琴！好曲！

穆白虽不懂琴，但也知此曲神妙，人间难闻。

再看凤鸣楼上，宾客皆静，无人不痴，无人不醉。

一曲毕，中年人双手落于古琴两侧，他看了眼沉浸在琴音中的众人，露出满足的笑容。

吾十八成名，上感天心，能引异象，以一曲碧落黄泉除恶务尽，名传大陆。

琴艺无涯，吾心不孤，游历大陆二十载，体会人生无常，看尽生死离别，终创人生百态。

吾能以此曲泽被天下，余生足以。

对高渐离而言。

音乐，不该只是华美的篇章，更是能洗涤心灵的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