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依旧是一身粗布麻衣的男子，和老实巴交的王六不一样的是，这男子尖嘴猴腮，面色蜡黄，眼球浑浊。m.dermstem.com

衣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很不好。

“李平？”

稍加观察，韩月柔倒是认了出来，虽然老了不少，但是依稀能看出年轻时候的样子。

“母亲好眼力，这就是李平，本来是家里的下人，十二年前，得您恩典，还了自由身。”

“李平，你说说，十三年前的五月，你去了哪？”

“这——”那李平一脸的谄媚:“少爷，小的记性不好，这都十几年前的事了，早就忘了，忘了。”

“忘了啊？也对，十几年前的事，忘了不奇怪。”

“还是少爷体谅人。”

“不知四海赌坊的李掌柜记性好不好，会不会忘了什么事。”

“别啊，少爷，不就是十三年前的事吗，小的想想，小的想想。定能想起来的！”

听到四海赌坊，李平眼睛都红了，连连讨饶。

“怎么？还没想起来？”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小的去了边城。”

“为什么去，去做了什么，说清楚。”

“是是是。”

“当年是夫人让小的去的边城，说是让小的去送封家书。小的是四月底出发的，去见了夫人的姑姑——乔夫人。

乔夫人收了家书以后，就留我住了几天。

然后就雇了辆车，和我一起回的阳城。”

“车里有什么？”

“主家的东西，小的怎么会知道呢？”李平话说的是理直气壮，可那滴溜溜转的眼珠子却出卖了他。

“铜锣巷三十八号。”

最普通的地址，却让圆滑的李平神色突变。

“我说，我说，少爷，我全都说，你千万不要去找他们娘俩。”

李平疯狂地朝着苏明煦磕头。

“苏明熙，你当本府这个府尊是摆设吗？”李平那害怕的模样，终于让苏启博逮到了机会:“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居然还敢绑架平民，真是枉顾法纪，残忍恶毒。

还不把人放了，回你院中闭门思过。”

“父亲多虑了，儿子虽没读什么书，但是礼义廉耻，遵纪守法还是知道的。不信的话，父亲可以派人去铜锣巷看看，李夫人和李小公子活得不知道多么快活呢。”

“最好如此。”苏启博也不客气。

“素梅，你去找冯忠，让他派人。”

苏启博环视一圈，发现自己的丫鬟一个都不在，只能安排素梅去找人。

“是。”素梅看了一眼韩月柔，等她点头才屈膝行礼前往前院。

对于苏启博的不信任，苏明煦并没有任何的意外，示意李平继续。

李平伏在地上，再也不敢耍花样:“我想这么远的路，跑着一趟要送的东西肯定很贵重，就偷偷打开看过。

发现里面除了些香料，草还有一封信，就没有任何东西了。

想着乔夫人特意送给夫人的香料肯定是订好的，就偷偷拿了些。

至于那封信，小的不识字，就没有动。”

“回来以后，我把东西交给了素梅，就她没在察觉到我偷拿了香料，就没有再打听了。”

“吴嬷嬷。”

“是。”

“素梅。（韩月柔身边的大丫鬟换人不换名）”

人刚进来，韩月柔就惊呼出声。

来人一步一步地走到屋子，挺直了背脊跪在了屋子中间，三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却宛若五十的老妪，整个人散发着死寂和漠然。

“何杨氏见过苏大人，见过苏夫人。”

“素梅，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拖夫人的福，死不了。”

“素梅你——”

“母亲，人都来了，还怕没有时间叙旧吗？不防先听听素梅想说些什么？”

“素梅你想叙旧可以递话进来，我还能不见你不成，又何必麻烦明煦呢。”

“二少爷，你想问什么，问吧！”

韩月柔打着感情牌，想要阻止素梅，却没想到素梅直接忽视了她的存在，示意苏明煦继续。

“说说十三年前的事。”

“十三年前，二少爷进了私塾，表现很出众。年末的考核更是夺得了第一，苏大人很高兴，经常夸赞二少爷长得像他，就连聪颖都像。

苏夫人听得牙根都快咬碎了，那段时间更是气得心口疼，夜夜难以安眠。

看着玉桓院的眼神，一日狠过一日。

过了年没多久，苏夫人就写了信和乔夫人诉苦。

接到乔夫人的回信以后，就派了李平去了边城。

李平带了些香料和兰草回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封信。

信上写了香料和兰草的功效。

苏夫人就让我安排了花匠，尽快将兰草种下去。

花匠是我娘家哥哥找的，我不记得是谁了。

兰草种下去以后，苏夫人就将全府的香料换了个遍，将苏合香送进了玉桓院。

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二少爷就变得体虚，多病，常常高热昏迷。

去不了私塾，得不到苏大人的夸赞，苏夫人自然就不再将二少爷放在眼里。”

“素梅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疯了吗？虽然我们已经不再是主仆了，但我自认为对你并不差。

你出嫁的时候，我还给你置办了嫁妆，虽比不上富庶之家，可是也不比小门小户家嫁女差了。

你就这样对我吗？”

韩月柔拿着帕子半遮着容颜，哭的是梨花带雨，却没有发现满屋子都是不忍直视的表情。

苏启博:这都多大年纪了，还学小丫头那套，也不看看自己脸上的皱纹，真是一点都不庄重。

“到底明煦给了你什么，让你昧着良心这么攀诬我？”

“二少爷什么都没有给我，只是带我回阳城而已。”

“我特意回来感谢苏夫人为我挑选婆家，为我安排好的后半生。”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也真是难为苏夫人了，这么多人中挑选出了这么合适的人选将我嫁过去。可惜，我命贱，那样的磋磨都没有弄死我。

反而我婆家一个接一个的都死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素梅，你是不是误会我了，我打听过了，那个杨明是个老实本分的，一家子也是和善人，杨婆子更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利索人。我这才答应了他们的提亲的。

“呵呵，老实本分，和善？”何杨氏一把拉起了自己的衣袖，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胳膊。这还不够，又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了瘦骨嶙峋的，疤痕遍布的肩膀:“老实本分的人能做出这种事？”

看到那些触目心经的伤痕，韩月柔瞳孔收缩，喃喃道:“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算苏夫人不知道，那当我好不容易跑出来，向苏夫人求救的时候，苏夫人又说了什么？”

韩月柔眨着眼睛，眼神里都是疑问:你找过我？

“苏夫人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啊。

我嫁进杨家没多久，那杨婆子就拿我当老妈子使唤，我稍有反抗，就撺掇这杨明打我。

后来只要他们母子有任何不顺，就会拿我出气。

我装着乖巧听话，逆来顺受，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跑了回来求救。

可苏夫人你说了什么？

你连我的面都没有见，只是让素梅给我传话，说夫妻过日子，磕磕绊绊是常有的事情，放软身姿，求求情就可以了。

苏夫人，你知道当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我有多么的无助吗？

我苦苦哀求，可苏夫人都不愿叫我一面，还派人将我赶出了阳城。

我一出阳城，就被杨明给抓了回去，见我彻底失了苏府的庇护，那母子两人对我的手段更是狠辣。

短短几年时间，我过得生不如死。”

何杨氏拉好自己的衣服，面无表情地整理齐整:“我自认对苏夫人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苏夫人交待的事情我都更是尽心尽力，不敢有所懈怠。

不管是坏了二少爷的身体，还是害死田姨娘腹中的胎儿。

甚至是卖掉苏大人的宗田，我都做得滴水不漏。这些年来，我也一直都守口如瓶，不让任何人知道。

我从没想过要出卖你。

为什么，为什么苏夫人你要这么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