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域名 https://wap.sunsilu.com xs小说 silu丝路
柳公卿袍袖轻拂,掸去襟上风尘,沉思半晌,缓缓道:
“以此人之前行事来看,绝非如此强硬之人,否则也不会坐看吐谷浑骑到自家头上这么多年,以至于丧土失地,阖族风气为之一弱。www.lzwl2015.com”
“从修竹宴至吕公洞府一路以来,薛重明给人的印象愈加复杂,至于最后翻脸无情,实在大出众人所料,安之祁悟道之能都险些落入此人彀中,更别提伏骞了。”
“似他这般身居一国之主的高位,每一举动,必有深意,不是白兄提及,我还真是没想到这一层。”柳公卿眉头微皱,渐行渐慢。
“白兄,不如,你我暂缓出城,且看看这铁勒大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如此一来,岂不是会错过小方他们的行程?”白行舟有些担忧。
“这样,让他们按照原来商定的计划出城,你我二人去铁勒王宫一探究竟,这背后的情形不摸清楚,我心里总是不踏实。”柳公卿想了想道。
“柳兄,你这一众随从虽然个个都是以一当十之辈,但恕我直言,没有柳兄的运筹帷幄,实在难以发挥十成效用,倘若的真的遇到问题,不止助力不大,反而会相互掣肘也不一定。”白行舟认真道,“这样,你带他们按原计划出城,铁勒王宫嘛,我自己去就行了。”
柳公卿权衡半晌,不得不承认白行舟所言确实有道理,当下欣然应允。
“如此也好,白兄孤身直入虎穴,其中凶险处绝非一般,多加小心。”
白行舟拱了拱手,笑道:“柳兄放心,白某自有分寸。你们接应上之后,只管前行,我最多慢你半日。”
言罢,提了神剑,拐了个弯儿,直往铁勒王宫去了。
柳公卿目送白行舟潇洒的背影远去,心情莫名有些沉重,抬手拍了拍额头,将杂七杂八的思绪拍走,转身带了一众伴当,顺着另外一条小径,直下天山。
日影穿梭,很快便已入夜。
此前群雄毕至的修竹林内灯火通明,看来又是一场欢宴。
薛重明一身宽大的青色儒袍,峨冠博带,端坐主位。只见他面色清矍,笑容温蔼,一副邻家老翁的可亲模样。
下首一人正襟危坐,气魄非凡,正是日间跟方不回搏杀的薛童。
另有一人,文质彬彬,穿了一身汉服,不过面上稍显菜色,不知吃了什么样的苦,手边是一支乌油油的竹节。
“程大人,现下老夫已然跟砗磲,吐谷浑诸人撕破脸皮了,砗磲王为了顾全联盟大局,想必不会立时翻脸,但是吐谷浑就未必了,伏骞此人野心勃勃,此番吃了大亏,必定挥师来攻,不知程大人带得可是当今汉天子的谕旨?”薛重明抿了一口杯中酒,淡淡问道。
“好教大王知晓,下官此来联络,虽然只带了丞相大人亲笔书信,但也是陛下的意思,只是为了保险起见,陛下没有颁给明旨。”来人正是日前请王贲出山的程颂。
程颂晃了一下手边的竹节,“大王,您对于魏相信中所提的两点,可还满意?”
“程大人,你要知道,本王一旦同意了魏相的计划,我铁勒一国,立时便要成为十国叛徒,嘿,至于魏相信中承诺的两点,实在是有些缥缈。”薛重明懒懒的抬了抬眼皮。
“大王,下官手中的汉节此时此刻代表的便是陛下本人,难道凭此还不足以取信于大王?”程颂声音略高。
“程大人,恕小将唐突,大人怕是不太熟悉咱们西域诸族的形式方式,说句难听的,单凭一支竹竿,便要我铁勒全族搭上性命,易地而处,程大人您会做什么选择?”一旁的薛童提了酒杯,遥遥一敬。
程颂脸色有些难看,“薛统领,下官手里的可不是什么竹竿,那是我大梁朝的节。”
“嘿,程大人,不是小将说的难听,若是汉节,唐节,拿到西域来,说不得便是个万邦来朝的局面,至于眼前这支大梁的节,可抵不了一兵一卒,没记错的话,直到今年,你李梁还要给十国联盟交岁贡的吧。”薛童双眉一挑,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程颂倏地站起,薛童辱及手里的节杖,那就是侮辱了整个大梁朝,作为使臣,程颂自然要誓死捍卫。
“薛童!休要狂妄!”薛重明轻喝一声。
“程大人,薛童一介武夫,见识粗陋,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有什么无理的地方,还请大人见谅。”
“哼!”程颂冷哼一声,缓缓坐下,“薛大王,直说魏相信中所言的两条,您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嘿,请程大人转告魏相,倘若把心里提及的条件正式写入国书,那么咱们就可以考虑下面的计划了。”薛重明捻须微笑道,“不过,小王还是要提醒程大人,这十国会盟依然迫在眉睫了,魏相最好尽早回信,也好给咱两家多留出点准备时间。”
正在此时,一个侍者走近薛重明,耳语一番。
铁勒王面上阴晴不定,盯着程颂的一双眼晴,精光爆射。
“程大人,方才你说,你是奉了谁的旨意来着?”薛重明笑的愈发温和。
“自然是当朝丞相魏思道魏大人。”程颂心里咯噔一下,不知出了什么变故。
“嘿,不知大人手里这支节杖,是什么材质,可否让小王开一开眼界啊。”薛重明微笑之外,透着丝丝寒意。
“大王何意?节杖乃是一国脸面,岂能轻易示人?”程颂不卑不亢的回道。
“本王并无他意,只是现下王城里,另有一支大梁的使团,恕小王愚昧,实在难以分清,何为真,何为假!”
“什么?这绝不可能,大梁只拍了我一个使节!”程颂面色大变。
“是嘛?程大人好久不见啊。”一个尖细的嗓音响起。
从廊后慢慢走出几人,当先一个紫袍缠身,面白无须,手里也提了一支同样的节杖,正一脸笑吟吟的看向程颂。
“赵大监?”程颂惊呼出声。
“不知程大人这支使团,何日出使?为什么兼领鸿胪寺的本座居然毫不知情?”来人名为赵忠,乃是司礼监掌印大监,也是黄门侍郎的老大。
“赵大监,下官奉了魏相之命,三月前便已秘密出使。”程颂硬着头皮说道。
“那么程大人出使的目的是什么?有没有在鸿胪寺备策?”赵忠阴讪讪说道,“什么时候起,魏相也能带陛下赐节了?”
“赵大监言重了,魏相自然是奉了陛下之命,这节杖当然是陛下所赐。”程颂自然见识过黄门之人指鹿为马的本事,言语间绝不给他们留下把柄。
赵忠一双眸子转了转,拱手向薛重明道:“见过薛大王,微臣来时,陛下特意交代微臣,有句话一定当面转告大王。”
“哦,大监但讲不妨。”薛重明也有些好奇。
“江南一别,薛兄风采可还依旧啊。”赵忠尖着嗓子说道。
“呵呵,难为陛下还记得当年的一面之缘。”薛重明微笑道。“不知陛下龙体康健否?”
“托大王的福,陛下春秋鼎盛,龙体康健。”赵忠说着,从袖底抽出一册递了上来,“大王,这是陛下亲传国书,请过目。”
薛重明微笑着接过国书,摆手把赵忠让进席间。
“程大人,一国二使,古之不闻,不知大人有什么要说的。”
程颂瞬间心如死灰,赵忠既然拿出国书,又奉了节杖,自然是堂堂正正的使节,而他,相比之下当然更像冒牌的。
“哎,千算万算,没算到黄门这些蛀虫居然把手伸的这么长。看来,要辜负魏相的嘱托了。”程颂越想越绝望,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薛重明。
“哎,既然大人没什么好说的,那别怪小王不知礼节了,来人,先把程大人请下去。”薛重明招呼侍卫把程颂一行押了下去。
“赵大监,不知此次出使,所为何来?”薛重明并没有打开国书。
“这一来嘛,陛下念及大王寿辰,嘱咐下官前来给大王贺寿,不过路上耽搁太久,以至于错过了良辰,老臣有负陛下所托,实在是罪该万死。”赵忠嘴里说的热闹,面上表情倒是没什么起伏。
薛重明自然知道这些人是什么尿性,也不以为忤,温言道:“大监此言差矣,中土里此茫茫不下三千里,难得陛下还记得小王的寿辰,已经是感恩不尽了,再也休提什么失期之语。”
“谢大王宽宥,老臣出使的第二件事,已经原原本本的写在国书里了,还请大王过目。”赵忠随意拱了拱手。
薛重明轻轻打开册页,两条眉毛倏地揪起。
“哈哈,大监远来劳苦,可尽用些酒水,然后先去休息,明日咱们朝上见,至于国书内容嘛,容小王考虑考虑再答复。”
“如此也好。”赵忠施礼道。
白行舟趁黑潜入王宫,信步行到那座竹林别院,只见院里人影幢幢,,当下也不多想,一个闪身,跳进别院。
几栋挨着的竹屋依旧,其中一栋灯火通明,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好奇之下,转到竹屋后面,凝神静听。
只听一个慵懒声音传来,“嘿,都说你是草原第一美人,我看也不过如此嘛。”
“砰!”的一声,显然是扔了个什么东西。
“着急上火,对你的伤处恢复不宜哦,”慵懒的语气里满是挑衅和玩弄。
屋里暴跳如雷的正是砗磲郡主胭脂,日前被薛重明布下的火药伤到,安之祁回救不及,只能现行退走,就把她一个人留在了铁勒王宫。
本来她也并不怎么在意,以砗磲国力,铁勒王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拿她怎么样,不过薛重明居然要她嫁给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邋遢侯爷,正是当日在马市为难方不会的油头少年。
此刻这少年仍是一副让人恶心的样子,坐在桌前,笑吟吟的调笑着胭脂。
胭脂郡主自小被惯着长大,从来只有她欺负别人得份,想不到今天虎落平阳,被眼前这邋遢少年气的暴跳如雷。
“小子,等我砗磲大军杀到,本郡主一定要剥你的皮。”胭脂恨恨说道。
“你不会的,王叔跟我说过了,咱们俩这两天就完婚,到时候,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想来你的父王也不会把我怎么样。”油头少年笑嘻嘻道。
“你做梦,我宁死也不会嫁你!”胭脂修长的脖颈伸的老长。
“哈哈,你还真是天真,要让你个女人束手就擒,有太多办法了。所以,娘子,既然早晚都有那一天,比如现在就从了我?”说完好整以暇的整理了一下狐裘,慢慢向着胭脂靠过来。
纵横草原天不怕地不怕的胭脂郡主此刻真的怕了,眼看着对方那恶心的油头越靠越近,胭脂不由得趴到床边干呕出声。
油头少年猛地一脚把桌子踹了个稀巴烂,恶狠狠地盯着胭脂,“你也觉得恶心是吗?哈哈,你就要嫁给这个让你恶心的人了,好好享受这个夜晚吧,过了今天,以后的每一天,你都要面对我这张让人恶心的脸了!”
恍惚间,胭脂从这个少年的眼神深处清楚地看到了无尽的委屈,和自卑。不由得心里一软。正要说话,想到他之前言语间的轻薄,到了嘴边的软话,慢慢又咽了下去。
少年猛地扯下一缕油嗒嗒的头发,随手一扔,转身大步离去。
胭脂呆呆的看着地板上那一缕头发,心下暗想,“这人看起来虽然可恶,不知为什么,隐约间竟觉得他说不出的可怜。想来,以他的地位,每天干干净净洗个澡,还不是简单的事,这人整天把自己搞得如此邋遢,想必定有苦衷。”
“胭脂啊,你眼瞎都要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情操心别人的事。你心可真大。”胭脂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叹了口气。
“要是他在这里就好了,真没想到,经历了那样的绝境都没有事,而且还练成了那样厉害的剑法。”
“白行舟,云中君。”想到那个潇洒的白衣身影,一抹红晕倏地爬上双颊,胭脂捧着火辣辣的脸颊,轻唤着白行舟的名字。
墙外的白行舟瞬间尴尬万分。
新域名 https://wap.sunsilu.com xs小说 silu丝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