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亮之时，凶手将李晴柔绑架塞进了锅里的蒸笼里。www.sdyfcm.com

然后就蹲在草丛里看着，看着外面的人到处找李晴柔，看着他们从厨房院子里经过。

李晴柔当时可能还活着，听着儿子下人们呼喊她的声音，一点点被蒸熟。

李勇脸色难看:“她那时候一定已经死了，是吧？对吗？否则怎么会不叫呢？”

季狸心里觉得李晴柔恐怕还活着，就像张志秋，他就是被活活烧死的，而且用的还是燃烧持续稳定的火。

但她没有贸然下结论，而是道:“等验尸结果吧。”

李勇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当时大家都在找人，唯一不见的就只有管家！所以凶手一定是管家，他藏在草丛里看着张夫人死！”

季狸问道:“厨房的人怎么说？”

李勇道:“尸体找到的时候，厨房的人都吓蒙了，我询问了蒸笼的事，他们的口供都一样。

蒸笼最下面一层的蒸屉里放着熏蒸用的陈皮果干，早早就放上了，平日里需要蒸菜都是直接把菜放在上层就行。

这香薰料每晚子时换新，铺上之后就不再动，等到第二天药用的时候，直接开火就行。

我已经多方确认过，昨夜香薰料换好之后，就没有人再碰过最下面这层蒸屉。

厨房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有至少两人值班看守，等候主子吩咐，全天都有人在。”

季狸眉头紧皱:“照他们说的，那么大一个人放进蒸屉里，却没有人看见，这怎么可能！”

李勇皱眉道:“他们众口一词，我的确没有找到漏洞。”

季狸看向阿芳婶儿:“你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老夫人的时间吗？”

阿芳婶儿重重点头:“天快亮的时候，夫人叫我去跟厨房交代一声，想吃桂花糖糕。”

季狸看向厨房方向:“再等等吧。”

李勇询问:“王妃想等什么？”

季狸道:“等等看，里面的尸体熟到了几成，熟烂到什么地步。”

李勇:“……”

他实在是承受不来，面如土色地捂着嘴出去暂做休息去了。

季狸并不休息，仍旧在院子里转，一寸寸搜寻有没有可用的证据，搜寻无果之后，便去隔壁院子里询问厨房的下人。

厨房下人们被关许久，见院门打开，有人进来，都惊恐地叫着冤枉。

季狸没说话。

赵明灯带着府兵们往她身侧一站，冷冷盯住了众人。

众人的声音渐渐低了，小心害怕地看着季狸。

季狸道:“现在开始，谁有用的信息就出来告诉我，可以记为立功表现，我会建议张秀才给他赏赐。”

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如果谁提供的信息能让我破案，我还会再给一份奖赏。一条有价值的线索白银十两，上不封顶。”

众人登时眼前一亮，好几个人争前恐后走了出来。

季狸温声道:“不着急，排队，一个个来，若有人夸大其词，胡乱说话，其他人可以出面戳穿，只要有理有据，我也会给奖赏。”

众人的表情登时淡了许多，但还是很快就争抢着排了队。

季狸照旧让赵明灯记录。

第一个人道:“昨夜是我值夜，夜里我迷迷糊糊好像听见有人进来了，但是我睡得太死，睁不开眼，就又睡着了。”

第二个人道:“今早起来，我看见蒸锅那里洒了许多水，但因为当时到了饭点儿，大家要吃饭，就没顾上多想。”

第三个人道:“我是负责放菜进蒸笼的，我好像听见有人哼唧，好像还地震了，但是大家都说我是喝醉了没睡醒。”

季狸叫停了这个人:“你为何觉得地震了？”

那人道:“我放盖蒸笼盖子的时候，盖了好几次都没能盖住，而且我分明感觉到笼子在震动。

可我昨天的确是喝了很多酒，我又把蒸笼上面大部分都端下来，又盯着底下的蒸屉看了半晌，确实没什么东西，其他地方也没有再震动，我就以为真的是我喝多了。”

说到这儿，他满脸惊恐:“今天李大人他们来开蒸笼……我的个老天爷啊！我当时就尿了裤子了！”

季狸目光不由下移。

那人忙涨红了脸捂住裤子:“对，对不住，脏了王妃的眼睛！”

季狸哭笑不得:“你仔细想想，当时确定有听见闷哼声吗？”

那人皱眉细想:“我觉得是有的，但是只有一声。您不知道，厨房里人多，还时不时来个要往哪儿送饭的，声音嘈杂极了，我隐约听了一声，没再听见就没多想。”

季狸想了想，注视着他的眼睛:“我说，你跟着我说的去想，想到了什么就说什么。”

那人点了点头，看着季狸浅如琉璃的眸子，不由就看入了神。

等季狸开口说话，引导他回想，让他闭上眼睛，他听着声音，不由自主就入了神。

那天他宿醉刚醒，头疼欲裂地去热菜。

蒸笼蒸屉最下面一层很厚，铺了许多香草干花，有花香也有果香，夹杂着一股特殊的肉香味儿，让人闻着就食欲大开。

他偷吃了倒数第二层上的一片梅菜扣肉，馋虫都被勾上来了。

这时候，他听见厨房管事催促众人都快一点，说主子们都已经起来了，早上不知道为什么没传饭，但眼看就快到中午了，肯定马上就要传饭，一定先把东西都准备好。

他忙把扣碗一碗碗都放进蒸笼里，却听见了女人的呜咽声。

那声音很低很沉闷，就好像是闷在水里一样。

他正准备细听，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了嘈杂的声音，说是夫人丢了，大家正在找人。

他一晃神，就忘了女人呜咽声的事，想着赶紧把蒸笼盖子盖好。

但也不知道是手抖还是什么，就是感觉笼子抖个不停。

他还以为是地震了，叫着就蹿到了院子里。

可大家都骂他莫名其妙，管事还跑出来踹了他一脚，警告他今天主子们心情肯定不好，让他小心着点儿。

他转头的时候好像还看见了管家。

但就是一闪，还没细看，就被管事骂进了厨房，也不记得是在哪儿见着的管家了。

后来，厨房里肉味儿越来越浓重，还有人笑骂他又把想吃的东西放笼屉里蒸。

他正分辩没有，李勇就带着人进来了，让人搜笼屉。

他怕衙差们再烫着了，主动提出帮忙，一层层把笼屉搬走挪开。

搬到倒数第二层的时候，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场面出现了。

一股热气夹杂着熏肉的香料的味道，扑面而来，一个女人蜷缩在蒸笼最下面一层，一半儿煮在水里，一半儿蒸在笼屉里。

她的肉……

“啊啊啊！”

凄厉的尖叫声打断了这段回忆，这个下人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整个人都疯魔了，嘶叫了几声就两眼一闭昏倒了。

众人面面相觑，院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季狸若有所思地看着昏倒的青年，忽然没头没脑地道:“李大人已经派人去搜你们的床铺，还让衙役去找你们家里人了解情况，看看谁最近忽然就有钱了。”

赵明灯大叫一声:“你！就是你！出来！”

季狸转头看去，就见第一个出来说话的下人脸色慌张，哪怕极力遮掩，也还是露了端倪。

季狸对赵明灯道:“叫他来，我跟他聊聊。”

赵明灯轻车熟路地把人拎到了一间屋子里，季狸朝着剩余众人笑了笑，慢吞吞跟着两人也进去了。

没一会儿，季狸先出来了，接着便是提着软哒哒的下人的赵明灯。

季狸微笑道:“我们已经聊过了，知道了一些事情，那个谁，你是想跟他一样跟我聊聊，还是自己出来说？”

短暂的静默之后，厨房管事出来，颓丧道:“我们昨天是离开了一会儿，但我们可不知道有人想杀夫人啊！

我们只是以为，那个人想要去厨房里开小灶吃，谁能想到呢……他竟然把夫人放进了锅里！”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季狸问道:“你说的他是谁？”

管事道:“是管家。张家的人事安排都是管家在安排，他想借用厨房做点儿东西吃，我们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了。管家向来注重口腹之欲，每个月总要有那么几天要用厨房做小灶吃个宵夜，他就喜欢亲自下厨。”

他苦笑道:“我哪儿能想到，他竟然还蒸煮起了人呢！还是夫人！”

季狸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管事道:“昨夜子时到今早天快亮的时候，我们向来如此，每次回去的时候管家也总是把厨房都收拾好了，所以我们才没有起疑。”

赵明灯冷声道:“你刚才怎么不说？”

管事苦着脸:“老爷夫人向来管家严厉，尤其是对厨房，向来十分看重，规矩更是极严厉，但凡有不按规矩做事的，全都发卖了，如今还出了这样的事，我俩如何敢说啊！”

他说罢，忍不住瞪了一眼自家侄子，见他那样儿软哒哒的又心疼了:“王妃啊，这，他这是……”

季狸淡淡道:“没什么，被我家小将军点了穴道而已。”

管事愣了愣，继而无奈摇头。这是被骗了啊！这位王妃年纪轻轻，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小狐狸！

季狸来了这么一出，吓得厨房其他人也不敢作假说谎，把知道的都交代了一遍。

但这之后再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管家大半夜借用厨房，还是在张志秋刚死的时候，要说是做小灶吃饭，那他的心也太大了。

目前看来，他杀人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季狸回转到了厨房院子里，先描绘了那两半个脚印让人去跟管家的鞋子作对比，然后就蹲在花坛边儿上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厨房里的动静没有了。

少顷，溶溶和仵作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