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暗室，月白道人和银发少年面对面坐着，相对无言。www.xinyishuwu.com

手臂粗的蜡烛无声无息地燃烧着，融化的烛液缓缓下滑，银发少年率先抵不住这样令人窒息的气氛，拿着剪刀去剪烛花。

“你我师兄弟分离十数年，大师兄就没有话和我说？”月白道人皱着眉头，说出来的话硬邦邦的。

银发少年手一抖，差点把蜡烛给熄灭。

“你是师父的得意大弟子，大我近二十岁，师门就你我两人，你是大师兄，我事事都听从你的安排，师父最是器重你，意欲传你衣钵，你又是怎么做的？”月白道人冷声道，“你为了意中人，执意入宫，我和师父受了你的牵连，遭了横祸，师父为保护我，死无全尸，而我则被打落山崖，九死一生，凭借着师父传授的一点微末伎俩才勉强活命……”

银发少年垂着眉眼，面上也满是痛苦之色。

“你为了那个女人横死，如今借尸还魂也只是为了守护那个女人的儿女……”月白道人越说越是生气，“那你还找我做什么！看你这个痴情种是如何如何的伟大吗！”

银发少年默然良久，站起身来，在月白道人跟前跪了下来:“小师弟……”

月白道人吓了一跳，噌地一下站起身来，慌忙避开:“你……你做什么！别以为你来这一套，我就会原谅你！！不可能！”

“我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小师弟的原谅。”银发少年眼圈微红，“只是我时日不多了，想求小师弟一件事。”

月白道人冷哼道:“我入门刚学了一点入门道理，便死了师父，覆了师门……我能有什么本事能帮得上大师兄的忙？大师兄这番话，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了……”

“小师弟，我违逆师命踏足红尘， 辜负了师父的期待，后来又为情所困，一辈子一事无成。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银发少年无比痛苦地说道，“这次换魂，我耗费太多心血，应该命不久矣。可我还有一事没有完成，不想留下遗憾，死都不能闭眼。”

说到最后银发少年的声音都开始发颤，月白道人无法当作没有听到，如今看到自己曾经最崇拜的大师兄竟然困在一个银发少年的躯体里，有种物是人非的苍凉之感，数年的师兄弟情谊让他对这个人当真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银发少年膝行几步，仰着头，满眼期待又小心翼翼地说道:“昭王爷的躯体还冻在冰湖里，以你一人之力必定耗干心血，让我帮你，好不好？”

月白道人仍旧没有说话，但神色已经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银发少年心头一松，“小师弟，虽然你我各为其主，但救活昭王爷一事，你我是达成一致的不是吗？”

月白道人踟蹰片刻，语气僵硬:“你所求之事，只有这一件？”

“是。”银发少年面露颓然之色，“救活昭王爷，是我先前答应太子殿下的，对他也算有个交代了。这件事了了之后，我会去给师父守墓，直至我寿元耗尽那一日……”

月白道人不忍地挪开视线，他转过身去，迅速眨了眨眼睛，生生将眼内的湿意憋了回去。

“此事我一人做不了主，我需要请示一下主子。”

说完，月白道人不去看银发少年是何反应，快步离开了这里。

月白道人是借着为陛下寻药引子的理由才得以出了北凉的，他在西戍这边耽搁不了几日，有些事情必定是要速速解决。

比如自己这位痴情入骨的大师兄……

婚期已定，就在春三月，西戍民风开放，订了亲的男女可不再避讳太多的男女之大妨，赵夜也就大大方方来到镇国公府邀请裴绮羽。

李嬷嬷看着两人站在一处男俊女俏，更是老怀安慰，她不跟着去凑热闹，只叮嘱郡主要小心身体，莫要着凉，早去早回……

裴绮羽一一应下，和赵夜一同去了京城最热闹的街市，甩开跟踪的人，悄悄换装易容，在手底下人的掩护下，齐齐奔出了西戍京城。

两人策马奔腾，行到山谷之时，竟然飘起了细碎的雪。

裴绮羽下了马，丢掉缰绳，仰头看了看沉沉的天空:“下雪了……”

西戍天气寒冷，冬日来得比北凉早一些，也就是说所有的计划都快要进行到最后一步了。

所有人站在风雪之中，裴绮羽没有刻意去介绍赵夜的身份，既然是她带来的，那自然是自己人，且是重要之人。两人站在一起虽没有多少语言交流，但眼神交汇时不时流露出来的情意，在场众人都对两人关系心知肚明。

主事之人命众人操练起来，赵夜看得很仔细，对裴绮羽微微点头，显然对结果很满意。

裴绮羽让他留在原地，自己则亲自上阵，她快速地用一系列的密语下达命令，死士无不唯命是从。

随着一声呼哨，天际翱翔而来一只猛禽，势头迅猛且姿态优美。

众人识得这是裴绮羽特地着人驯化的矛隼，它虽然大小如鹊，但天性凶猛，且力之大，如千钧击石，其翔速之快，如闪电雷鸣，说是价值连城都不为过。

矛隼在民间还有个传说，说它有遮雪盖地的金翅膀，怀抱两个银爪子，白天背着日头来，晚上驭着日头走，是人世间光明与黑暗的支配者。

不管是西戍还是北凉人都听过这个传说，有的人更是对其很是唱赞。

裴绮羽拉弓射箭，随着一道激昂的密语命令，一支带着尖利哨音的箭矢猛地射向那只俯冲而来的矛隼，死士们这次没有丝毫的犹豫，齐齐射箭过去。

矛隼再凶猛，到底只是一只禽，无法抵御此番准头极其精准的箭矢，凄厉尖叫一声，便从半空之中跌落下来。

裴绮羽眼睛都没眨一下，手持利箭，策马狂奔，众人尾随其后，不敢有半点懈怠，就在一个拐弯的瞬间，她将手里的长弓对准了站在远处的赵夜。

她现在力气有亏，长弓并不能拉满，但从距离上看，射程足够了。

纤细的手腕用力拉着弓箭，青筋绷起，裴绮羽再次说出密语下达命令之后，锋利的箭矢蓄势待发，箭尾的响哨微微颤动，发出很低穿透力却很强的声响。

“咻——”

长箭破风而出，势头迅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