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绮羽没有昏迷多久，腹部的疼痛撕扯着她，半点也不得安生。m.lzwl2015.com

好在只是疼痛难忍，没有出血，裴绮羽觉得自己还能忍一忍。

这一胎，看来是保不住了。

回京之后，反复折腾之下，身子不适合有孕是一方面，最主要是她不知道寒酥到底给她下的是什么毒，要是真生出一个痴呆来，还不如不让他出生。

车轮辘辘响，裴绮羽半坐起身来，打量着这辆装饰很是豪华的马车。

她身下铺着凉丝丝面料的软褥子，盖着的薄毯也柔软贴身，一旁触手可及的小几上放着不少新鲜的瓜果以及她平日里爱吃的一些点心。

马车虽在行驶，却走得很稳，裴绮羽没有感觉到剧烈的摇晃。

突然透进来一抹强烈的光带，马车的车帘被掀开，一抹高大的身影躬身钻了进来。

裴绮羽眯着眼睛看过去，就在这一瞬，所有的不解似乎全都解开了。

“醒了？”

孔姜在她身侧坐了下来，目光关切地问道。

裴绮羽靠着身后的软枕无力地点了点头，继而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我……我偶尔间听到一些走货的商人哼唱古怪的儿歌，问清出处，不确定，就只身过来看看。”孔姜看着裴绮羽苍白的脸颊，柔和的目光有掩不住的疼惜，“还好我过来了，绮羽，你怎么会搞成如今这个样子？到底是什么人将你掳走的？”

裴绮羽看着孔姜，神色复杂:“是寒酥，前来京城寻亲的那对母子，方氏的儿子……”

孔姜脸色一沉:“竟然是他！”

裴绮羽的额头浮上薄薄的汗来，她费力地闭了闭眼睛:“你身上带着解毒药物吗？我现在身中奇毒，半点也动弹不得，太难受了……”

孔姜见她当真十分辛苦的样子，怜惜地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汗。

“我出来匆忙，什么都没有带，这里离京城不远，从水路走，尽快赶回去。”孔姜满脸担忧，“再撑一撑，回到京城，我找最好的大夫为你解毒。”

裴绮羽抿紧唇:“我饿得厉害，你找个地方停下车子，我想吃点东西。”

孔姜看着她:“你现在情况不明，还是抓紧赶路尽快回去，车上什么都有，你先吃一点凑合一下，好吗？”

裴绮羽笑了笑，目光在他脸上梭巡:“孔将军不敢停车，是怕我发现什么吗？”

孔姜脸色微变:“绮羽，你在说什么？”

裴绮羽叹了一口气，眼眶微微泛红:“你刚刚掀开车帘的时候，我看到了太阳的位置，我们不是在回京城的路上，而是继续往北走。”

孔姜不说话了，他缓缓坐直身子，视线落在裴绮羽的脸上。

“你不是听到奇怪的儿歌才寻到这边的，而是寻到这边才听到那首儿歌的。”裴绮羽的眼角湿润，“你打探清楚儿歌是由小娃娃传唱的，你也知道私塾附近的那个房子，你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去，你先来县衙这边打探一番，确定县衙这边还不知道我的事情，才决定去那个房子……”

“绮羽，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孔姜脸色铁青地怒声低喝。

“我知道，我在怀疑我最信任的人。”眼角的泪无声滑落，裴绮羽继续说道，“寒酥没有能力将我从京城带走，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竟然都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东厂那么厉害，都没有追寻到我，孔将军是如何一查一个准的！”

孔姜沉着脸，他身子做得很是端正:“绮羽，你怀疑是我指使那个叫寒酥的少年绑架了你？”

“不，寒酥绑我走，和你没有关系。”裴绮羽缓缓摇头，“他只是一个乍到京城的单薄少年，没有任何能力能有如此周全的安排，他只是……偷了你的安排。”

孔姜的手倏地一紧，握成拳之后，死死抵在身侧。

“方氏母子是你一早就寻好的，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你指了一条一步登天的平坦大道给他们。方氏身患重病，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的儿子，虽然昧良心，但将军府公子这个头衔足以让她的儿子一辈子衣食无忧……”

裴绮羽擦了擦眼角的泪，“你自小就跟在我爹身边，与他相处的时间比我这个女儿还要长，关系也更是亲密。可以说，你是这个世上最了解他的人。所以，方氏所说的那些几乎寻不到什么明显破绽的所谓证据，都是孔将军你教她的。死人无法开口说话，孔将军，你就这样污蔑我爹的身后名！”

后槽牙磨了磨，孔姜似乎忍耐得很辛苦，面对裴绮羽的指责，他还是没有出言辩解。

“你制定这个计划，没有经任何人之手，凡事都是亲历亲为，就是为了不透漏半点口风出去，保证万无一失。只可惜，这世上并没有完美的计划，你在满水村，就漏了踪迹。李婆子是个嘴碎的，她说了交付定金的是一个身高肩宽的壮硕男子……”

裴绮羽坐直身子，直直盯着孔姜，“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污蔑我爹的名声，让一个和我裴家没有任何关系的外人，来继承我爹的一切，还要将我悄无声息掳走？为什么啊，孔姜！为什么！”

“为什么……”

孔姜终于出声了，本就低沉的嗓音变得有些嘶哑，“事到如今，裴绮羽，你还要问我为什么！你不是傻子，何必要装傻……”

裴绮羽忽然有股冲动，她想问一问，当年南疆那场惨败，父亲惨死，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

喉头突然涌起恶心感，她不受控制地趴在榻边，干呕起来。

什么都被打乱了，孔姜给她递水递帕子，又将污秽清理干净。

裴绮羽脱力地靠在软枕上，泪如雨下。

马车缓缓停下，裴绮羽被孔姜抱了下来。

从两人对话被打断之后，都一直沉默着，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坐了一天的马车，裴绮羽终于可以透口气，精神好了些。

孔姜抱着她走进一家客栈，不大，胜在干净。

掌柜的迎上来，热情招呼道:“客官，住店还是吃饭？”

“一间上房，再请一名大夫过来，为我夫人把脉。”孔姜将手里的钱袋子扔过去，“弄一桌好菜送上去，要清淡滋补的。”

客栈的上房很是宽敞，孔姜将裴绮羽放了下来。

裴绮羽提出要求来:“我想擦擦脸。”

脸上的泪水早就干了，扒在脸上很不舒服，裴绮羽抽了抽哭红的鼻子，瞧着莫名的可怜。

孔姜定定瞧着:“你坐着别动，小心摔着，我去打点清水。”

裴绮羽等他离开，迅速四处看了看，瞧见这房子里竟然有笔墨，她手脚并用扑过去，快速画了几张裴家族徽，走到后面的窗户就撒了出去。

脚步声响起，门很快就打开了，裴绮羽已经坐回了原位，孔姜很是细心地给她擦了擦脸。

“待会吃完饭，大夫给开好药，我们继续赶路。”

裴绮羽坐着不动，待孔姜要给她擦手，她避了开来。

孔姜仍旧执着将她的手扯了过来，一根一根手指给擦干净:“你最讨厌写字了，每每朝廷那边的文书，你能躲多远就躲多远，都是直接丢给我做。算起来，你这些年也没摸过几回笔墨吧，都忘记挽起袖子了……”

裴绮羽这才发现自己的袖头沾上了黑色的墨迹。

“绮羽，你做什么都对我无所谓。”孔姜看着裴绮羽，“你散了东西出去，赵夜很快就会赶到，所以，我要快一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