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绮羽和芳嫔闻言大惊失色，对视一眼，便齐齐加快脚步。m.dermstem.com

两人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这血淋淋的一幕。

念贵嫔倒在地上，捂着断臂痛苦哀嚎，不远处躺着一条人的手臂，地上泼洒出一滩鲜红的血，红得触目惊心。

一旁的宫女内侍吓得瘫软在地，有胆大的要上前，也被舞阳公主手里那把明晃晃的长剑逼得闪开。

舞阳公主形状疯癫，眸光涣散，发髻散乱，仪容全无，她举着手里的长剑毫无章法地乱劈乱砍，就在裴绮羽愣神的功夫，又一个宫女倒在地上，捂着被刺伤的腰腹，惨叫着连滚带爬躲避着。

芳嫔见状吓坏了，死死拽住裴绮羽的胳膊往后退，尖声喊道:“侍卫呢！怎么都不拦着公主！”

舞阳公主显然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她提着手里的长剑快步往这边走来，一挥长剑就要刺向芳嫔。

念贵嫔虽是贵嫔之位，但到底是侍女出身，家族并不显赫。但芳嫔的兄长刚刚不久前被提拔为龙虎将军，若是舞阳公主伤了育有公主的芳嫔，就算庆安帝再有心压下此事，也是绝无可能的了。

裴绮羽有那么一瞬间，突然心生歹念，望着那明晃晃刺过来的长剑不想躲开了。

先是与西戍侍卫苟且被当众撞破，伤了皇家颜面，后又手持利刃砍杀后宫嫔妃，这回纵使说破天也没人能护得住舞阳公主了！

“当啷”一声！

长剑坠地。

裴绮羽快速捉住舞阳公主的手腕顺势一扭，闪身在她身后，踢其膝盖将人压倒在地。

围观的众人都避得远远的，乍见此变故，皆是愣在当场。

“公主殿内的嬷嬷和宫女呢！还不快服侍公主回去！”

裴绮羽伸手将舞阳公主散乱的外衫扒拉至手肘处，胡乱一缠，将她的双手束缚住，丢给战战兢兢走过来的宫女。

方才在最后关头，裴绮羽还是一把推开了芳嫔，如今芳嫔看着前襟被划开的大口子骇得魂飞魄散。

裴绮羽将念贵嫔止血，简单处理伤口，御医很快赶到，医女上前接过念贵嫔。

撑花扶着裴绮羽站起身，拿出帕子给她擦拭手上的血:“主子，刚刚太危险了，你要是有个闪失，奴婢万死难赎。”

裴绮羽看着雪白的帕子很快被鲜红的血侵染得东一块西一块，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情:“撑花，这里你来处理。”

她举步往前走，经过一个内侍身边，她停住脚步，“你，过来伺候。”

高挑的内监恭敬地垂头走过来，轻轻扶着裴绮羽的手臂，伺候着她避开众人站到一旁去。

裴绮羽见四周无人，宫女内监皆是面色惶恐地围在念贵嫔和舞阳公主那边，她低低出声:“她为何会突然疯癫砍杀人？莫不是温世子故意为之？”

内侍抬起头来，温潜那易容后陌生的面容出现在裴绮羽的视线中。

听得出裴绮羽的话语已经是隐瞒怒意的苛责，他温文尔雅一笑:“裴将军，刚刚瞧见你的身手很是漂亮，想来裴老将军对你定是十分严苛。”

裴绮羽说道:“上阵杀敌，须臾间便定生死，自然马虎不得。”

温潜点头:“裴将军这些年驻守南疆，杀敌无数，自然不是那些养在深闺之中连杀鱼都不敢看一眼的女子，为何还会心慈手软？”

裴绮羽默声看着他。

“裴将军心胸宽广，排兵布阵是把好手，却不知道这深院后宫其实比南疆战场还要可怕。”温潜低声说道，“这些涂抹脂粉身穿绫罗的娇弱女子，以口舌为利刃，嘴唇上下一碰，便有杀人不见血的毒计让无数人为之丧命。”

温潜的话虽然不是很中听，但事实的确如此。

穿着内监服侍的温潜垂着头，声音压低:“裴将军，你太心慈，当初舞阳公主用金钗刺伤你，裴将军就应该抓住机会置她于死地，不然何来今日的惨况？”

“温世子是打算将今日之祸归于我的身上？”裴绮羽面色一沉，“舞阳公主突然疯癫失态，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是你下手太狠，毒药过量！她是公主，是陛下的妹妹！是你温世子未婚妻，你连最后的体面都不给她！”

温潜什么都没说，他忽然退后一步，谦卑地躬着身子垂着头。

裴绮羽先是一怔，随即退后一步。

刚整理好情绪，撑花已经走过来，扶着她的手臂，小声说道:“陛下过来了！”

裴绮羽点了下头，对着身后的内监低声喝斥:“还不快去帮忙，迅速将此处清理干净！”

温潜垂着头答了一声“是”，便走到一旁矮下身，清理地面上的血迹。

裴绮羽收回落在温潜身上的视线，转身就要离开。

“裴卿！”

匆匆赶过来的庆安帝唤了一声，裴绮羽只得转身过去行礼:“陛下……”

“起来吧。”庆安帝现在对什么都没心思，他疲惫地摆手道，“舞阳的事，你应该知道了，裴卿你说，朕，真要杀了她吗？她是朕的妹妹，天下人会不会说朕太过无情……”

服侍他多年的念贵嫔被砍断了一条胳膊生死不知，养育小公主的芳嫔的安危也不问，他只担心自己杀了妹妹，坏了名声，或者说失了一个好帮手……

“绮羽不知如何说，”裴绮羽缓缓摇了摇头，“和妃嫔们的宫宴刚散，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舞阳公主身体有恙，不是在自己宫殿静养吗？怎么会持剑砍伤念贵嫔？”

庆安帝探寻的目光落在裴绮羽身上，似乎要从她的眼睛里发现什么，倏地，他抬起手朝裴绮羽的脸侧落了下去。

裴绮羽身子向后退，避开他的手。

“朕不是要如何，你那里落了一滴血，朕想帮你擦掉。你也受惊不少，回去让御医给你开点压惊的药……”庆安帝收回手，“这边的事情，朕来安排，你寒疾刚刚痊愈，回去歇着吧。”

“多谢陛下。”

庆安帝没有强迫她也跟着，裴绮羽心里松了一口气，目送庆安帝离开，她冲撑花示意。

裴绮羽回去之后，重新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服，不一会，温潜就到了。

“温世子里面说话。”

将人领到里间，裴绮羽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

夏日浓郁，热气翻腾，清扫了许久地面，温潜出了一身的汗，他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身上污秽，还是不要弄脏了裴将军的地方。”

裴绮羽看他一眼说道:“已经备好水了，温世子随时都可以洗漱。”

温潜一愣，随即笑道:“我还以为裴将军刚刚生我气了……”

他是个金贵的人，被裴绮羽安排在大太阳底下擦洗了好一会的青砖，一身的狼狈，到底还是没有失了仪态，对着裴绮羽仍旧笑得出来。

“温世子请吧。”

屏风后面置了一个浴桶，裴绮羽大大咧咧地坐在这边，指了指屏风后面。

温潜一怔，随即走了过去。

“你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我自小被爹爹养在马背上，只知道夺我疆土，害我北凉之人是敌人。回京数月，数次从刀刃下侥幸得活，其中凶险，我已经切身体会。”裴绮羽低头专心剥着果皮，隔着屏风与温潜说话，“温世子离宫之前，不如和我说说你的真正打算。”

“裴将军想问什么，不妨直言。”

温潜坐进水里，快速清洗着。

裴绮羽听着里面的水声，轻笑一声:“岭南温家也对那王位有兴趣？”

温潜没有出声，听到屏风处传来被叩响的声响，他倏地回头。

裴绮羽的身影若隐若现，温潜的声音莫名有些紧张:“裴将军……”

“主子！主子！督主到门口了！”

撑花焦急的声音传来，把裴绮羽吓了一跳，她恨不得去捂撑花的嘴。

知道赵夜来了，声音还这么大！

有句话叫越乱越出错，不知道怎么回事，裴绮羽一转身的功夫，那实木屏风就直直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