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是神仙为收容自己物品法器所开辟出来的一个独立空间，与鬼修们随身佩戴的小黑布袋子相比，存取更为方便，空间更为广阔，也不会丢失或被他人盗取。m.muyuwenxuan.com

只是如今这个“界”明显是经过改造扩大的，外城墙其实是幻象，只有入口才是真实的，待进去之后，里头是广阔无垠、不分天地的所在。

鬼修们最擅幻化之能，进去之后依照云之芍给出的图纸，在各处幻化出各种人间景致，与真实场景一般无二，很快就将这处空间填满了各式街道房屋。

崔珏来时，云之芍匆匆转身出了界，二人一起并肩往奈河畔议事去了。

……

“如我们之前预料的那样，”崔珏长叹一声，“青龙大人并未通过提议。”

云之芍并不意外，宽慰道:“既然如此，我们只能另想法子了。”

崔珏垂眸不言，转而望见不远处一批亡魂，他们正被鬼差们驱赶着朝鬼城行去。

队伍浩浩荡荡，目测却不过五六百左右，这要是等到数十万的亡魂压过来，又会是怎样一种壮观？

“阿芍，”崔珏突然道，“既然阴司那边不准，不若你自己来。”

云之芍:“嗯？我自己怎么来？”

崔珏思量片刻，道:“就地取材，照样也能建出雏形来。”

说着，崔珏将自己心中大致的设想一一道给她听了。

这人间道各处必然有大大小小的寺庙，何不以寺庙直接作为分部，其辖内亡魂皆向该庙主报备受审，由庙主作鉴书随同亡魂一道送入阴司。

云之芍听了之后，却是蹙眉道:“寺庙自然是有现成的，可庙中多供奉神佛，神佛我们可请不动，但若是我们派鬼过去借住，寄居在他人的香火之地，一旦被发现，恐怕会遭祸。”

崔珏自然想到了这一层，随即从怀中取了一张折叠好的名册出来，道:

“这是我早已筛选过的人间道各地豪杰英烈名录，且如今他们还在鬼城中徘徊，并未投胎去。”

云之芍接过名册翻看了起来。

崔珏又道:“任命的人选不必担心，各处拘魂之事也可同各地拘魂鬼商议，问题就出在这分部的定点问题上。”

“可惜古来豪杰终埋骨，纸钱空挂枯杨树……”

云之芍将名册合上，突然抬眸看来，道:

“对啊，凡间只知供奉遥不可及的神佛，为何不愿供奉豪杰英烈呢？他们才是真实存在的人，是活着的人可以争相效仿的对象啊。”

崔珏点头，面露期盼道:“你有主意了？”

云之芍摇摇头，道:“现在还不确定，但兴许有个人我可以去问一问。”

话音刚落，夜游神突然在对岸出现，正飞身过河欲往鬼城去。

云之芍立刻朝他喊道:“夜游神，我在这儿。”

夜游神扭头一看，立刻飞至他们二人面前。

云之芍见他面色有些难看，便问道:“是不是收拢亡魂出了问题？”

夜游神点点头，道:“战事在白日，等入夜我去时，生魂已经所剩无几。原本我以为是日游神在白日的时候就收拢走了，可黄昏时分我与他再见时，他竟也是没有收到那近十万的亡魂。”

云之芍朝崔珏看了一眼，崔珏默默点点头。

云之芍这才又问道:“那拘魂鬼那边可有问过？”

夜游神摇摇头:“当时在战场附近的那些，确实勾了几百上千的魂魄，但数量合计下来不过三万，另有六七万还是不知去向。”

崔珏上前抱拳一礼，道:“游神容禀，那些亡魂恐怕并非不知去向，而是回故地去了……”

夜游神蓦地一惊，难以置信道:“一夜之间？”

崔珏颔首，从他这百年所审的案件来看，死于战祸的亡魂与旁的不同，他们死后不会在尸体旁游走徘徊，反而会第一时间逃离自己恐惧的地方，且有很大的可能回归故土寻亲去了。

甚至曾有一士兵为了逃离战场而故意装死，之后飞速逃离返回故乡，却在见到亲人之后，才发现他们看不到自己，原来自己其实早已死在战场上了……

夜游神听罢，抬手一挥，化出一块招魂牌。

无数道光从招魂牌中飞出，朝着四面八方飞逝消失，而他自己则闭目凝神，静静等待着……

不多时，各地拘魂鬼的声音陆续集中于牌上，他一一听取之后，这才睁开眼来，朝着崔珏点了点头:

“如你所料。”

“只是现在这六七万分散成这样，只能特许各处拘魂鬼去抓了。”

“如此，人间道恐怕要生乱……”

云之芍见他面露忧愁，眸光微动，道:

“大人，我这有一计，或可解了大人的燃眉之急。”

崔珏一愣，但很快便领会了云之芍的意图。

既然青龙龟缩不肯出，那日夜游神也是一条路子。

日夜游神负责人间道的亡魂收捕秩序，一旦因闹鬼致使凡间大乱，天界定会降罪于他们。

是以相比青龙在意阴司，日夜游神其实更在意人间道的稳定。

日夜游神也是神，虽位不及青龙，却依然有他更改生死、统管人间道亡魂的天赋之责，这也是青龙无法干涉的。

只听云之芍将设置分部的计划说了，崔珏又补上了阴司那边的反应，夜游神听罢，冷哼一声:

“那老虫子成天窝在这里躲懒，哪里了解如今凡间的情况，他这么决定也是意料之内。”

“你们想调用拘魂鬼，我应了便是，只是旁的我也无能为力。”

云之芍连忙抱拳道:“大人已是帮了大忙。”

本以为还要劳烦夜游神排布各地拘魂鬼，谁知他直接将招魂牌扔给了云之芍。

云之芍受宠若惊，只听夜游神道:

“你的为人我尚且信得过。”

崔珏见事情有了眉目，又道:

“大人，三日后于淝水还有一场大战，死伤也是十万以上，大人或可先行过去拦截。”

夜游神不由得好奇道:“你有未卜先知之能？”

“非也，”崔珏否认道，“我生死殿中得一灵石，可穿梭时空，是以才知。”

“哦？”夜游神感叹道，“竟不知阴司得了这等宝物，今后定能得了大用。”

随即他便飞身走了。

云之芍这时也急着要回去，便拉上崔珏道:

“你同我一道回鬼城，这事能不能成，或许很快就有答案了。”

……

天心宗。

牒文盘发出微光，很快就有一张纸烧了过来。

剑南征拿在手中看了看，又扫了眼那随附的名册，眉头微微聚拢了起来。

这不是她的字。

外间有人轻叩了几下房门，便顾自进来了:“夫君，你刚回来还是歇会儿吧。”

徽歌端着一盏羹汤进来，见到他正折叠了一张纸往怀中塞去。

“不必了，”剑南征道，“我早已辟谷，不需进食，往后这些东西还是少做些。”

徽歌面色微僵，却还是不走，余光扫到那一侧的牒文盘，正纳闷想问是与谁的牒文盘，谁知剑南征一挥手将那牒文盘收入了袖，起身便要离开了。

徽歌连忙迎上来，道:“南征，你我好歹相处了百年，纵然没有情意，可也有同门之谊啊。”

“你从不入我的院子，可知如今门下的弟子们如何议论我？我也只能做些吃的送来，好叫他们打消了疑心……”

剑南征犹豫片刻，看着盘中那一盏羹汤，端起来仰头一口喝下。

“下不为例。”

徽歌面色微愣，望着那空盏缓缓点了点头。

然剑南征刚出门没几步，便觉一阵头晕目眩，当下扶着一旁的廊柱缓了缓。

眼尾一抹雪白衣裙悄然出现，剑南征冷眸微抬:

“羹汤里……下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