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云之芍穿着一袭玄衣等在闻莺别院门口，看着外头早早备下的马车出了神。www.aiqqx.com

东边游廊里，方若婷独自走了过来，金粉披帛绕红衣，凤钗步摇饰云鬓，玉镯环佩响叮当，简直要亮瞎云之芍的双眼。

云之芍忍不住抬手遮住了自己的双目，揶揄道:“你这是把所有家当都穿身上了么？”

方若婷白了她一眼，看到她一身玄衣，嘴角微抽道:“青天白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穿着夜行衣呢。”

得，真说不上几句话，云之芍朝着外头马车努努嘴，道:“那马车是你备下的？”

方若婷转头望去，歪头纳闷道:“没啊，这前头的小河本就通瘦湖，坐什么马车啊。”

话毕另一个方向又走来一个穿水色衣裙的女子，见了云之芍和方若婷，立刻慌乱地行了一礼，道:“林玉茹见过二位姐姐。”

方若婷目光快速扫过林玉茹，毫无兴趣再看第二眼，只淡淡问道:“这马车你家的？”

林玉茹探身看去，连忙垂首应道:“正是，前几日方姑娘不是落了水么，这边河道便暂时封了，去瘦湖还要一些路，我想着叫辆马车来……”

方若婷顿时噎住，脸热地扇起了风。

云之芍忍俊不禁，正准备出门，却听林玉茹上前道:“云姐姐和方姐姐不如和妹妹一起去吧，雅集人多，我有些怕生……”

云之芍正想说什么，方若婷却突然抓住了云之芍的手，幽幽道:“犹豫什么？人家都姐姐姐姐叫了半天了，再不应下你我脸上都挂不住了。”

言毕，方若婷便扯着云之芍直接上了马车，林玉茹这才微微笑着跟了上去。

马车里云之芍托着脸颊看着车窗外出神，也不知寥落尘那边是否顺利，本来自己是想先去城门口等等消息的，眼下只能直接去雅集等着了。

转头她看见方若婷对着一面精致小铜镜照个不停，不由得低笑一声，好像在方若婷眼中，女子要做的便是时刻保持美丽、艳压群芳，这样倒也不失为另一种简单吧……

如是想着她又转头去看林玉茹，谁知正对上林玉茹一双盈盈笑眸，云之芍纳闷道:“林姑娘有事？”

林玉茹连忙摇头解释道:“就是觉得姐姐长得真好看。”

说着她突然又垂首自怜道:“眼下只有我们四个女子晋级，云姐姐天然去雕饰，方姐姐雍容华贵，张姐姐更是才名在外，我是最差的了，什么都比不了，每门考教都是低空飞过，明日的数术和舞艺更是完全不通，也不知有没有这个必要再比了……”

云之芍正想宽慰几句，又被方若婷先一步开了口:“能比到现在的都不是善茬，就不必装什么鹌鹑了，你要真觉得没必要早走了。”

林玉茹面色微僵一瞬，头垂得更低了，一张薄唇被咬得泛起了白。

云之芍眉目微皱，挑眉看着方若婷。

方若婷白了她一眼，道:“你瞪我干什么？我听说前面几门考教你都是头名，明日的数术和舞艺你定也胸有成竹了，要不是……”

云之芍突然轻咳一声，方若婷立刻住了嘴，转而说道:“要不是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你以为我会有好脸色对你吗？”

云之芍托腮好奇道:“我说方大小姐，你一直就这样说话吗？好好的一个姑娘，非要像个刺猬，逮谁扎谁？”

林玉茹脸色回暖，掩袖微笑，道:“方姐姐是性情中人。”

云之芍看着林玉茹眉尾微挑，这女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倒是比方若婷会做人多了，谁都不得罪。

不多时瘦湖就到了。

画舫停在湖边，几个公子正结伴准备登船，远远看见三个女子从马车上下来，一眼便锁定了身穿玄衣的云之芍，当下纷纷朝她挥手。

云之芍挥手回应，林玉茹掩袖垂眸，不敢正视，方若婷背着手坦然站在一边看着，揶揄道:“我看你才是性情中人呢。”

还真是刺猬，不怼人会死。

刚登上船，几个脸熟的公子们便上前打招呼，大家隔着一段距离作揖行礼，寒暄客套了几句之后就进去席间落座了。

这次雅集来得人更多了，几个公子纷纷带着生面孔上前认人，指着云之芍道:“这位这位，就是我同你说过的那个投壶百发百中的姑娘，怎么样？待会儿咱们可别再输了。”

云之芍行完礼，微微一愣道:“你们今日这个阵仗……是来车轮战的？”

面前的公子坦然笑道:“不然呢？我等可都等着一雪前耻呢。”

云之芍连忙推拒道:“诸位有所不知，这秣陵城太潮湿了，我来了没两日这手又犯风湿了……”

公子微微一笑，转身将藏在身后张望的结巴小公子拉了出来，道:“正好，我们林弟为了跟你再比，这两日也练到酸痛了，这下彼此公平了。”

云之芍嘴角微抽地望向林结巴公子，勉强撑起一个笑容。

林结巴公子面上一红，立刻转身跑回自己的席位上去了。

等着众人散去各自落座，坐在一旁的方若婷这才侧身向云之芍靠过来，低声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云之芍扶额微叹，回道:“无他，唯手熟尔。”

方若婷:“……”

就这样一群人听着丝竹管乐，或吟诗作对，或大谈政事，再觥筹交错一番，很快就亲如一家了。

云之芍先赢后输，罚酒罚得小脸通红，就连方若婷和林玉茹都忍不住下场比试去了，席间喝彩和唏嘘之声不绝于耳，整个画舫在夜色中灯火通明。

酒过了不知几巡，众人早就玩疯了，待张兰笙陪着崔珏前来时，他们才又稍稍收敛了一些。

方若婷转身看见崔珏，立刻收整了下衣衫发饰，上前恭敬屈膝行礼，道:“方若婷见过崔府君。”

崔珏垂眸扫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道:“不必拘礼。”

天哪，崔府君和她说话了！四个字就把方若婷引得喜出望外，连忙听话地回去坐好了。

待众人落座回去，崔珏才扫到云之芍的身影，她已经伏在桌案上一动不动，面色红得染血了一般。

崔珏微微蹙眉，问向席间道:“云姑娘怎么喝了那么多？”

众人纷纷望向云之芍，均是大笑起来，其中一人道:“崔兄来迟了，今日我们可是一雪前耻了，云姑娘后半场输得，那简直是一塌糊涂。”

看来她身体果真有损，连投壶都失准了。

崔珏正想命人扶她下去，张兰笙却已经上前去将她搀了起来，低声道:“云姑娘，我们去雅间先歇息会儿吧。”

云之芍茫然睁开眼，听话地起了身，余光扫到了崔珏，道:“崔府君回来了，事情可还顺利？”

崔珏起身微微点头，道:“不急，云姑娘先去暂歇。”

云之芍又环视了下四周，这才点了点头，转身由着张兰笙扶出去了。

众公子目送着云之芍离去，其中几人感叹道:“没想到云姑娘喝醉了反倒变得温顺听话了。”

崔珏眉目微冷地扫了那人一眼，道:“不过输了几场投壶，就把一个女子灌成这样，我看你们将来还有何颜面自称君子风度。”

几人面面相觑，并不惭愧，反而相继笑开了声，调侃道:“崔兄这是开窍了，终于知道怜香惜玉了？”

众人听之纷纷大笑了出声，方若婷坐在席间，脸色憋得铁青，衣角都拧皱了，林玉茹却是神色如常，静静听着看着。

“有个好消息要告知诸位，”崔珏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朝着众人举杯道，“丘山的邪祟，除了。”

“真的！”

“太好了！”

“是什么邪祟？崔兄快同我们说说！”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地争相问起来，崔珏便坐下来与众人娓娓道来，很快就将方才那一场调侃抛诸脑后。

云之芍随着张兰笙走出雅集，被外面冷风一吹，当下又清醒了一些，她转头望向张兰笙，突然问道:“张姑娘，你方才在我身上下了什么咒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