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只听蓝儿说过，飞升成仙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学仙界的礼仪规矩，学好了才能去勾陈宫面见太子定下仙阶。m.xinyishuwu.com

早知道到秣陵城见个人会这么麻烦，当初就应该在那时候直接跳上马车问个清楚了。

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云之芍只得叹息了一口气，道:“还望姑姑赐教，我定好好学。”

容嬷嬷微有诧异，道:“这一个晚上，恐怕……”

“姑姑教多少，我便学多少，尽力而为了。”云之芍回道。

容嬷嬷点点头，那边白发老妇已经出来了，正朝这边走来。

关上了房门，云之芍依照要求解开了衣衫，割了血，坐了灰，最后还被这老妇在手臂上落个印，这才离去了。

容嬷嬷再进来，看到她臂上那一点红，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她和大公子之间是发乎情止乎礼的。

“今晚用饭之后，来西侧院。”容嬷嬷放下一句话就走了。

晚间的饭食有仆妇婢女一间间屋子送来，各色肉菜丰富，但数量不多，云之芍只够吃个半饱，之后又找了婢女引路去了西侧偏院寻容嬷嬷，在那边直接留到了三更，最后捧着一摞书回了自己房间直接熬到了天明。

翌日的礼教考核，考的是奉茶行礼，还有一些待客之礼，前者需亲身示范，后者只需口头回答。

云之芍是最后一个来的，众女子看到她时均是面露讶异，随即怯怯私语，神色警惕，云之芍不置可否，想着自己有玉牌可以插队，定会惹别人不高兴的。

正逢昨日那来找没趣的方家女子考教完毕出来，与她擦肩而过时狠狠剜了她一眼，云之芍淡淡回看着她，不退不惧，不远处的容嬷嬷静静看着这一幕，微微地点了点头，再一次满意。

考教完毕，容嬷嬷拿了一个册子出来，念了几人的名字，其中便有云之芍，除此之外，其余没有念到名字的女子即刻便该离开了。

今天剩下的时间，大家可自由出入，云之芍索性无事，便改回了束发，也打算出门逛逛。

刚走到别院大门，又遇上方家女子和那个婢女，二人看到她脚上均是一顿，方家女子朝着旁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心领神会，立刻上前，其他原本要出府的女子看到这一幕连忙转身隐到一侧墙角偷偷观望。

“这是我家小姐赏你的，”婢女慢条斯理地说着，随即突然甩出一巴掌，云之芍侧身躲过，转了一圈来到方家女面前。

方家女懵了，婢女也懵了，云之芍微微一笑，毫不留情地扇了一巴掌过去，道:

“这是我的回礼。”

方家女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正见自家马车到了，旁边还跟了几个护卫随从，立刻怒骂道:“快！那个穿天青的，给我把她捆了！”

云之芍和护卫们刚刚擦肩，双方均是一愣，你来我往看了一眼，场面一时静默，下一刻云之芍撒腿就跑，护卫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追了上去。

……

跑出别院大街，一个拐角的功夫人就不见了，护卫们四散开去，分头找远。

云之芍挂在一侧树上，目送着着他们离去，这才轻念一诀，重新变回玄色的道袍，悄无声息地落到地上，悠闲自在地逛起街来了。

先前九星镇时，寥落尘是有给过她一些散碎银子，如今吃点喝点不在话下。

寥落尘……

想到这个人，云之芍心中微微叹息，下一刻又耸了耸肩，重新振作。

秣陵城，人多，水多，船多，桥也多，今日天光大好，云之芍见很多人上船游湖，自己也学着雇了一叶轻舟，让船夫给带着好好看一看这里的景致。

小船刚行过河道，云之芍便看到另一边有个寺庙，于是问船夫道:“这是什么地方？”

船夫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回道:“这是能仁寺，姑娘可要进去看看？”

之前云之芍见到的道观比较多些，倒没见过西方传来的寺庙，于是点头道:“好。”

……

能仁寺内，苍松夹道，沿着道路往北直行，便是能仁宝殿。

待到宝殿内，云之芍驻足静静望着那供奉着的能仁金身像，竟然觉得有些古怪。

佛像身前托在掌心的那一座九层塔，竟然是用的无相轮的塔刹。

九层塔多用于供奉佛祖舍利，可无相轮，是用来镇压邪祟的。

在佛寺中出现无相轮，实在有些格格不入，莫不是建造之人弄错了？

这时一个小和尚正从此经过，云之芍连忙上前请教。

小和尚听了她的疑问，微微笑道:“施主真是好眼力。”

此处早前是一座道观，无相轮塔本就在这里，年岁久远，已经没人知道它是哪年建成的了。

后来道观荒废，城中又有很多大户信奉了西方神佛，这才决议一同出资将此处改为了一个小佛寺。

据说当时改建佛寺的时候，这塔无论如何都搬不走，又不敢轻易砸碎，故而请了道长指点，又得了高僧的首肯，便直接沿着这塔身塑起一尊能仁像来，将无相轮塔包裹在其中，外面看着是九层塔，里面却是无相轮。

之后又是经年，这塔尖外围慢慢破损了，这才露出了无相轮的顶部。

云之芍了然地点点头，心想无相轮可镇妖魔邪祟，佛陀可解世上一切怨结，入塔者日日受佛法度化，还真是完美结合。

待小和尚离去，云之芍环顾四下无人，欲抬手触碰那处塔刹，心想着这么久了，这里头不会真的镇压着什么邪祟吧？

然就在刚刚靠近咫尺距离时，她突然又收回了手，退后了几步。

这塔竟然有仙家封印！那可万万不能碰了！

尤其是她现在的情况，万万碰不得。

……

再回了船上，船夫一路往前划到了一处大湖中，湖中除了几叶一样的小舟之外，还有一艘画舫，舫中传来丝竹管乐之声，好不热闹。

云之芍以手为枕，迎着温暖的日光，惬意地躺在小船上静静听着，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在舒适，待小船慢慢划入了荷叶之中，荷香更是沁人心脾，云之芍本就一夜未睡，眼下差点便入了梦。

然就在这时，只听附近噗通一声水响，立刻有人大喊着:“救命啊，有人落水啦！”

嗯？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眼熟？

云之芍腾地坐起身，往那处落水的方向看去，那不是别院中那个要掌掴她的小丫鬟吗？

丫鬟正站在小船头，火急火燎地朝着一旁的画舫大喊大叫，水中一个红衣女子正上下扑腾着。

云之芍正欲起身，只听船夫提醒道:“姑娘可别冲动。”

云之芍转首望向船夫，满脸疑问。

只见船夫朝着河中的女子努努嘴，低声道:“姑娘是外地的吧，可能没听过我们这里的习俗，我们这里女子一旦落水，谁若是救了她，那个人便要对她负责的。”

“你看这附近，没有年轻男子的船只，那丫鬟也只朝对面画舫喊人……”

云之芍转头望向画舫，只见上面匆匆过来一个人往下看了看，随即快步又进去了，再也没出来。

丫鬟不死心，扯着嗓子喊不停，看着水中的女子，面色开始焦急起来，不似作假。

画舫上随即走出来几个人倚站在船头，为首的那个男子一眼见了便叫人移不开眼。

男子穿一袭素白宽松袍服，外罩一件天青纱衣，长得更是凤眼浓眉，仪采无双，既带着非凡的气度，又透着股妖邪媚态，一如谪仙下凡，一如妖魔祸世。

“这人是谁？”云之芍问道。

船夫一脸艳羡地说道:“秣陵才子清河崔氏谁人不知啊，五岁能诗，九岁一断成名，十七岁便做了太子少傅，相貌更是人间一绝，就连琅琊王都亲赞他一句’心中有丘壑，眉目作山河’呢。”

云之芍o着一张嘴，扫了眼水中扑腾的女子，感觉她还能坚持一会儿，于是又问道:“这个清河崔氏，不会就是那个崔珏吧？”

“哎，姑娘，不可直呼名讳。”船夫提醒道，“他是我们整个秣陵城的门面，我们都尊他一声’崔府君’的。”

“既有这么高的赞誉，为何见死不救？”云之芍反问道，再次扫了眼水中女子，“我看她再扑腾下去就要学会游泳了。”

船夫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谁知下一刻眼前这玄衣女子便跳入了水中，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