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子将慈渊带到地图前，指着琏、海二郡道:“这二郡，就是当年王文统投靠李檀，做了他的幕僚，用计策从宋军手中拿下的，之后他又投靠忽必烈，对外说此二郡是我红袄军拿下，让宋军以为红袄军投靠了蒙古，对我恨之入骨。www.pantays.com”

“的确，红袄军、史天泽、王文统，在宋庭，人人得而诛之。”

“我红袄军本是为反抗金国，保我山东地界百姓平安，并不想卷入蒙宋之争。但王文统狼子野心，不断教唆李檀，利用天下局势，在乱世中立足壮大，甚至不惜将女儿嫁给李檀为妾。”

“母亲如何打算？”慈渊问道，他知道不管是忽必烈，还是宋庭，都不会让这红袄军自命的齐国发展壮大，对红袄军来说，投靠蒙古或者宋国，才有一线生机。

“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四娘子道:“我齐国夹在蒙宋之间，乃两国兵家必争之地，到时候生灵涂炭，受苦的还是百姓，我实在是于心不忍。”

“近来蒙古欺我太甚，我趁他北面布防空虚，拿下他二郡，此刻忽必烈与阿里不哥在大碛南缘相峙，没有多余兵力来牵制我，是我们反击的大好时机。”

“我多次派人去宋庭送信，都被贾似道从中破坏，此番我想以琏海二郡作为诚意，与宋庭精诚合作，你看如何？”四娘子说道，不等他回答，又继续说，越说越激动，“我打听到，漠北近来少雨，恐有大旱，如果我们能把握时机，赢得天时地利人和，一举歼灭蒙军，也未尝不可。”

“两年前，忽必烈与阿里不哥争夺皇位，当时吴潜就上书，重用王坚、善用刘整，为向士壁等功勋将士平反，整合水陆兵力，乘虚而入。”慈渊说道，“但贾似道一手把持朝政，吕文德驻防京湖边境，但依附于贾似道，自鄂州之战后，不愿出兵，只能防守。”

“既然如此，何不直接杀了贾似道。”

“吕文德在朝中多树敌，一旦贾似道倒下，吕文德自知命不久矣，恐怕他狗急跳墙，带着六十万大军投降蒙军，后果不堪设想。”慈渊解释道，“我虽与他有深仇大恨，但亦不敢冲动行事。”

“如今的宋庭，重文轻武，多少将士在文人党争中无辜丧命，人人都怕步后尘，导致眼下能征善战的将领寥寥无几，放眼宋国，就剩下吕文德、李廷芝二人。”慈渊又道。

“二十余年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四娘子感叹道，“无论如何，我都打算一试，否则，我们只能做蒙军铁骑下的冤魂了。”

“母亲说得对。”慈渊道，“有什么需要我去办的，一定尽力去办。”

“你已经受了很多苦了，如果宋庭知道你是祁王之后，绝不会放过你！我也不会让你去冒险。”四娘子道，“这件事还是让李檀去办。”

慈渊便不再多说，他只说了他为贾似道所害，在大理边界全军覆没，幸得慈济大师所救，在鸡足山修缘八年，却没有说那几年他做了什么，以及他与李庭芝的关系。如今即使他不在临安，临安城里的一举一动却都在他掌握之中。

“贾似道恐怕已经知道贾安被困在李府，母亲若想得宋庭支援，眼下还得屈居贾似道之下。”慈渊道，“如果不将贾安送回，局势会对母亲不利。”

“贾安是你绑来的，你为何不怕对你不利？”

“我绑贾安，是因为对我有利，我与贾似道交换，他放吴潜出来，我放贾安回。”慈渊道:“后来，是贾安自己要跟着，贾似道派了两路高手护他平安，那就不关我什么事了。”

“你说说，如何对我不利？”

“其一，贾似道一气之下，很可能再次打击吴潜，一旦他知道四娘子就是潘娘子，给吴潜安一个勾结外敌的罪名，够吴家满门抄斩几辈子了。”

“其二，他很可能派李庭芝收复山东，虽然他必然要付出一点代价，但花一点点小的代价光复国土的事，只会给他脸上贴金。”

“你怎知我不是扬州李庭芝的对手。”

“论军心，论才智，李庭芝或许不是母亲的对手，但论装备、论补给、论作战实力，不得不承认，南宋的军队要比母亲的红袄军好太多，就算李庭芝的武锐军，一支全是流民、乞丐组成的军队，也比母亲的规整。”

“是啊，我齐国民不聊生，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钱，支撑我大规模、长时间作战。”四娘子哀叹一声，小小的齐国在蒙宋眼里，犹如蝼蚁，能够存活到现在，已是奇迹。

“那就按你所说，送贾安回临安。”四娘子道，“只是，李檀将贾安困在府里，贾安对我必定怀恨在心。”

“不重要，一切都是权宜之计。”说罢，母子两人又商量了些细节，决定择日南下。

第二日，慈渊在李府醒来，发现极微坐在床前，慌忙问道:“你怎么在这儿？陆颖没出事吧！”

极微摇摇头。

“你的任务是好好保护陆颖。”慈渊又给他强调了一遍。

“我知道，我都听师叔的。”极微辩解道，“只是，我想来告诉你，昨天晚上，陆小娘子和小赵喝了一晚上的酒，今天一早，两人就往扬州方向去了。”

“什么？走了？”慈渊咕噜爬起来，“你怎么没追？”

“我看着她平安出了东南门，就来找你了！”

“你这个木脑袋！”慈渊胡乱套了外套就要去追。

“等等。”极微拉住他，“她给你留了封信。”

“早说嘛！”慈渊急忙打开信笺。囫囵把几行字吞下去，总算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还好还好。

“你刚才说什么，她跟小赵喝了一晚上酒？”

“是啊！还合奏了一曲春江花月夜。”

“又弹那个手琴了？”

“是啊，这回小赵用黄檀木制作了一把手琴，声音更浑厚，就是那种月出江景山长水阔的感觉。”

“少来，你又不会弹琴。”慈渊嫌弃道，边说边将他往外推，“你赶紧的，追上她，务必护她周全。”

极微抱着门框挣扎着喊道:“我不想走，我下山的任务是保护你！”

“你还不放心我吗？”极微使劲拽他出去，“要不要跟我比试比试？”

“师叔，你耍无赖，你明知道我不能跟你比。”极微还是死死抱着门框。

“好吧，我不勉强你了，那我自己去。”慈渊松手，“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成慈济大师的心愿。”

极微见他妥协，心中愧疚，便退一步道:“极微明白，大业要紧。”

“明白就好。”慈渊道，“放心吧，我最多晚你二日，我与四娘子准备妥当，即可出发。”

“师叔，问你一件事。”极微走到他身边，小心翼翼问道，“四娘子真的是你母亲？”

慈渊闻言愣了愣，随即反问道:“你看像假的吗？”

“我就随便一问。”极微又用带着几分留恋与不舍的眼神看了看慈渊，然后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