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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亥时,大街上渐趋冷清。www.yaxuanshuwu.com铺子里的炭火也渐渐暗下去,陆颖跟伙计们一起盘点完当日的营收,正打算打烊,这时走进来一位十一二岁小少年。
“客官,今日小店已打烊,您要选笔还是拆笔,请明日再来。”沈二见陆颖已经一脸倦色,便不打算接待这位小哥儿。
“不要紧!”陆颖道,她瞧这位小哥儿形单影只,脸上虽落寞却带着一股倔强,料想该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进来看看吧,外边风大。”
那小哥儿抬眼看了一眼,便自顾自走进来,慢慢转了一圈,目光停在一支鼠须笔上,好久没有挪一步。
陆颖猜他是喜欢,这鼠须笔名为“逸少”,世传书圣王羲之酷爱鼠须笔,唐代何延之说王羲之书兰亭序用的正是鼠须笔,因此鼠须笔很得后人追捧。
“这位客官,学的是二王吗?”陆颖问道。
“嗯。”那小哥儿只答应了一声。
陆颖却发现他眼里噙着泪水。便拿了纸墨,找了一支开封过的鼠须笔,让他将心中愤懑都写出来。
那小哥儿也不拒绝,提了笔便落纸,一口气摹写了兰亭序,颇具典雅飘逸之韵。落笔之后,长叹一口气,心情舒畅了不少。终于抬起来头,拱手道:“感谢女掌柜!”
“客气了,天下那么大,谁还没点难事呢!”陆颖道,“跨过去就好。”
“哎!”小哥儿又叹口气,但并未多说,而是夸到:“陆一品果然名不虚传,家父早年在湖州骆驼桥购得几支毛笔,常常与我们夸赞,论笔艺,还是陆侍诏的好。”
“感谢令尊夸奖,可惜先父福薄,未能享尽天伦之乐。”陆颖叹息道。
那小哥儿一听,眼泪又下来了。虽然礼仪举止言谈都很成熟,但毕竟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先父~先父~哎,我与女掌柜同病相怜!”
陆颖才知他是因丧父而沮丧,忙安慰他节哀。
那小哥儿缓了缓,道,“让女掌柜笑话了。
“人是有七情六欲的,哭也好,笑也好,都是正常的情绪。”陆颖道。
“嗯。”他点点头,又拿起鼠须笔道,“从小,先父就让我临摹二王,父亲送我的第一支笔就是鼠须笔,说来也是缘分,那时父亲向陆侍诏学习制笔,学成后特地做了一支鼠须笔送给我,如今我看到这笔,便思绪万千。”
陆颖正思忖着这是陆家哪个故交的哥儿,他便自报家门道,“我父亲乃赵与告,母亲是湖州人氏。”
陆颖一听,赵与告不正是前几日在临安府任上逝世的赵大人吗?
“从前,父亲很喜欢与望书镇的笔工们交流,父亲总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想写好字,必须先了解好的毛笔。无论二王、还是颜柳,不光会写字,制笔也是高手。”赵哥儿道。
“小哥儿,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排行第五,名孟頫。”
陆颖一惊,连连道:“失敬失敬,原来是大师!”
“嗯?”赵孟頫小儿自然还不知道日后他的成就,况且现在正是他困苦的时候。
“这样吧,赵哥儿,赵陆两家有缘,你我有缘,但凡店里有你中意的笔,你随意取用,如果你从今往后全都用我陆一品的笔,那就更好了。”陆颖想着,这么大个招牌,岂能让他白白溜走。
“不不!”赵孟頫摆手道:“实不相瞒,家父为官清廉,家境并不宽裕,劳烦陆掌柜替我挑几支普通毛笔即可,此番母亲要带我们回吴兴,下次只能去骆驼桥的铺子买了。”
陆颖脑子一转,心里分析,赵与告过世,听说他几个大儿子都已成家立业,剩下邱氏带着几个小的,只能投奔娘家。况且是从临安迁吴兴,估计是过得很艰难了。
“不如你还在临安住下,不嫌弃的话,就把陆一品当作你的家,这样还可以继续在府学求学。”陆颖提议道。
“多谢陆掌柜好意。”赵孟顼道,“母亲家教甚严,断不会让我寄宿在外。”
陆颖也不勉强,她知道赵家人好面子,以赵孟頫这种天资,临安的赵氏都愿意资助,但邱氏不会愿意接受施舍,更何况是她一介商人陆氏。
“好吧,以后骆驼桥的铺子,我也会常去的,你去那里挑笔,也一样的,那边是总店,更注重笔的质量,这里的分店呢,你也看见了,拆笔比毛笔卖得更好。”
“我听说你这里的宿羊毫写起来流畅、运用自如,我也想见识一番。”
“没问题。”陆颖从柜子里抓了几把毛笔,“都是宿羊毫的,从写字的到绘画的,大的小的,长峰短峰都有,你看着用。”
赵孟頫一看,果然样式众多。
“京提笔、兼白云、细光锋,这几支是纯羊毫或者兼羊毫的。”陆颖道,又抓了一把狼毫笔,“这几支衣纹笔、叶经笔、大红毛、小红毛,以狼毫为主,画画呀,写瘦金体呀,都很好。”
赵孟頫开心极了,挑挑这支,看看那支,爱不释手,但还是很克制得从中捡了几支笔,问多少银子。
“不要谈银子!”陆颖将柜台上的毛笔都包了起来,“这个鼠须笔也送给你。”
“陆掌柜这支鼠须笔,还是按照诸葛氏散卓笔的做法,以栗鼠尾捻成笔芯,以紫毫为外披。”赵孟頫道,“但我听先父提过,如果在笔芯中加入几根仓鼠须,下笔更有韧劲,传说杜祁公、蔡君谟等人用的就是这等鼠须笔。”
陆颖喜出望外,赶紧道谢:“明天我就回去改良这鼠须笔,到时候再请你试笔。”
“陆掌柜客气了。”赵孟頫道,“陆小娘子也算女中豪杰,不仅开笔庄、开分店,钻研制笔技艺,还写得一手好字。小娘子来临安不久,人人都传陆一品女掌柜的行楷粒粒可下酒。”
“哪有那么神奇!在你面前我哪里上得了台面。”陆颖边说,边重新拨了炭火,加了小火炉,煮了茶,烤了柿子、橘子等一些新鲜的水果。
少年赵孟頫不知道为什么陆掌柜一直高捧他,自他父亲过世后,家里一日不如一日,哪里还会有人来奉承。不过他觉得跟陆家这个女掌柜很投缘,两人又多聊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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