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茶摊，温裳迎面就对上了徐爹和唐蕴礼焦虑不安的双眸。m.yiwuwenxue.com

她感觉自己喉咙发干，她努力微笑道:“就是明天要去官衙抽签服徭役，你们别担心啊！万一我幸运抽中了徭呢？”

徭:用身体去交税，大多是去做修城，修河堤等无偿的苦力活。

役:专指兵役。

“我的傻女儿，你莫不是忘了自己读书人的身份啦！你可是铁板钉钉的秀才，不用服徭役的。”徐爹不可思议道。

唐蕴礼也点点头，说:“是啊！”

我是秀才。

可是秀才就不需要服徭役吗？

温裳满脸震惊。

比温裳更震惊的，还有茶摊的老板娘，老板娘不着痕迹往桌上的茶壶里多添了半壶热茶。

难怪古人都爱读书，把考取功名看得那么重要，原来读书人的特权那么大。

温裳总算有点理解原主不论是严寒还是酷暑手里时刻捧着一本书，她以前觉得原主就是个书呆子，现在再看，原主才是最清醒的人啊！

温裳摸着自己的心诚恳的默语，谢谢你读书考中了秀才，让我不用去服徭役。明年重阳节我一定给你插茱萸放鞭炮烧纸钱。

虽然有秀才的身份可以不用去服徭役，但温裳也需要去现场验明身份。

有句话说的好，人的悲欢并不相同。

官衙外，放眼望去全是衣着普通，样貌普通的平民百姓。

至于富人，她们另有手段，可以规避徭役。当富人的孩子们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去时，恐怕在场的人都是羡慕的吧！

和温裳排在一列的，俱都是身怀功名的读书人。对着身侧的百姓，她们目不斜视，个个都非常桀骜。对着查验她们身份的官员，又是另一副态度。

温裳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希望尽快验完身份，尽快回家。

从上午，排到下午，或高兴的脸，或麻木的脸，或畏惧的脸，或大哭的脸，温裳已经看得太多了。

等轮到她时，官员先是皱眉，接着放下了温裳交的户籍与房契，然后又和身边的官差交头接耳。

温裳心里咯噔一下，耳朵一下子听不见了。

片刻后，官员摸出两本册子，翻开来，然后仔细校对，没有看到温裳的名字，她终于抬起头。

她娓娓道来:“温裳，北地含止郡温家村村民，上个月才在都城西买房。可是你的户籍还未曾转到都城，所以”

温裳弯腰抱拳，说道:“学子的户籍确实还不曾转到都城，但是大月国律法规定，只要在都城买了房产，再交三年的占地税，三年的人头税，就可以转都城户籍。”

因为温裳读书人的身份，官员还是愿意多给几分耐心，她说:“的确有这条律法，但你也要三年后，才能享受都城人的特权。”

听官员这么说，温裳心都冷了，她还是逃不了要去服徭役的噩梦。

官员觑了一眼还算镇定的温裳，道:“含止郡温家村算是北地旱灾重灾区，按理来说你是灾民，应该按照灾民的那一套来处理你。但你本事不小，摆脱了灾民的身份。”

自己何去何从，完全就是眼前人的一句话。

温裳在心里给自己捏了把冷汗。

官员笑道:“你和普通的灾民不一样，你有功名在身，本官不愿用灾民那一套对付你。你便不用抽签了，直接进司造营去帮那些大字不识的人管管账吧！”

管账听起来还不错，至少不用干体力活。

温裳立马识趣感恩戴德答应下来。

于是，官差就在本子上司造营那一页，写上了温裳的名字，还重点标记了温裳秀才娘子的身份。

打听了许多人，温裳才弄明白司造营是干嘛的。

此次服徭役的人会被分到两处，一处去都城近郊五十里外修建城墙，一处是去焦舍郡服兵役。

焦舍郡紧邻都城，不归都城直接管，但都城的守备军全在焦舍郡。焦舍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以说焦舍郡若是失塔，都城也会被敌人的铁骑无情践踏。

司造营承管大月国弓箭强弩的制作，以及重要防御工事的建造，因此司造营划分成两个支脉，而温裳要去的就是司造营第二个支脉——督办处。

督办处的办公场地恰好就在都城和焦舍郡的边界。

自己要去五十公里外的地方服徭役，温裳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家里两个男人说，尤其是唐蕴礼，他马上就要生产了。

温裳早出晚归，但毫无意外，桌上有一大桌子的饭菜等她回家享用。

饭桌上谁也没有动筷子，唐蕴礼紧张地问:“是情况有变吗？”

温裳眼神闪躲，唐蕴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初温雨馨姐妹要去服兵役，唐蕴礼还在心里庆幸过自己的妻主不需要去，现在

怕唐蕴礼会胡思乱想，温裳赶紧道:“我不用服兵役，也不用做苦力活，官员照顾我我秀才的身份，就破例让我去管账，是个很轻松的活，放心吧！”

说到后面，温裳自己都笑了。

如果账好管，官员也不会选她去。

唐蕴礼艰涩地问:“你何时去。”

温裳一手握住唐蕴礼的手，另一只手握住徐爹的手，乐观的说:“还有三天，这三天你们想想要买什么，我都去买回来，如果你们想去哪里玩，我也陪你们去玩。”

还有十几天就要过年了，竟然团圆年都不能在一起过！

徐爹眼眶里的眼泪再也关不住了，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现在另一个女儿，难道他也要护不住了吗。

“爹，你别这样。”

见徐爹伤心到不能自已，温裳更加难过。

徐爹开始语无伦次猜测，“你明明是秀才娘子，你明明可以免除徭役，可她们还是要你去服徭役，她们是不是故意针对你，欺负你。”

温裳只能不断解释，可惜徐爹不太能听进去。

晚上，温裳哄徐爹哄了半夜，也把他哄乐。

回到房间，面对着对着红了眼眶的唐蕴礼，温裳首次有些手足无措。

她这一走，恐怕就看不到孩子出生了。

而唐蕴礼不仅要承担父亲的责任，也要承担母亲的责任。

尽管心里有千言万语，最后温裳却只有一句:“对不起，以后要辛苦你了。”

唐蕴礼眼泪越擦越多，他边抽泣边摇头道:“我不辛苦，最辛苦的是你，从逃荒开始，到大堰城，再到都城，吃穿用住都是你在劳心费力。如今你还要去服徭役，我却没办法为你分担半毫，是我太没用了。”

自己的付出能被人惦记在心里，温裳心脏麻麻地酥酥地，让她感觉很好。

不过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毕竟她一开始只把徐爹和唐蕴礼当责任，拖推不掉的责任。

温裳轻轻搂住唐蕴礼，右手不停地给他顺气。

“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止住了眼泪，唐蕴礼痴痴地问:“你会忘了我，忘了我们的孩子吗？”

“傻瓜，你在说什么傻话呢。”

“你就说会不会？”

“绝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