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三十日，空中下起小雪，让原本低温的天气更加湿冷。www.zhhrzx.com

今日是乡试的最后一场，萧倾言和顾韶音两人披着大氅在九江郡守的陪同下，站在贡院一侧看着陆陆续续出贡院的考生。

从贡院出来的考生们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意气风发的笑容。

“梁兄，没想到郡守大人如此心细，居然在每个号房都置办了炭炉。要是没有炭炉，这么冷的天气，我只怕答题都哆嗦。”一考生道。

“那可不。我原本以为扬州六郡受洪灾影响，今年的乡试只怕要取消了。没想到当今圣上居然听取郡守大人的意见，格外开恩推迟了乡试时间，圣上英明啊。”这位姓梁的考生道。

一身着华服的考生看着正在交谈的两位考生，插嘴道:“两位兄台，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

身着华服的考生一副高深莫测，知道内情的模样吸引了其他考生的注意，考生们全都围过来。

“这位兄台看样子是知道内情了，那你和我们说说是怎么回事呗。”一考生问。

身着华服的考生得意的笑了笑，说:“九江、安阳两郡的乡试时间能推延可不是郡守大人向当今圣上提议的，这可是宸王殿下的功劳。

号房炭炉也是宸王殿下私掏腰包安置的，还有扬州六郡治理洪灾的银子也是宸王殿下自己出的。”

“宸王殿下真是大义啊，寂朝有这样为民着想的王爷是百姓之福啊。”一考生感慨道。

“一个王爷怎么这么有钱，不会搜刮的民脂民膏吧。”一考生小声道。

“这位兄台，你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身着华服的考生，看着人群，轻声说:“我悄悄告诉你们，宸王殿下的这些银子可不是他贪墨的。这大部分是他夫人帮他找乡绅富户筹的。”

“这位小兄弟，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好似你亲耳听到一般。你不会是撒谎诓骗我们吧。”一考生质疑。

“我怎么会诓骗你们，这些都是我爹和我娘谈话时我无意听到的。况且宸王殿下和他夫人还住在我家府上了。

宸王殿下的夫人我还见过，长得美极了。在我们九江郡我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甚至比九江郡秦楼楚馆里的头牌还好看，和宸王殿下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身着华服的考生得意的说。

“……”。

围观的考生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身着华服的考生，异口同声的问道:“宸王殿下住你家府上？”

身着华服的考生这才反应过来，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他赶紧拨开人群，往外走。他刚出人群，一抬眼就瞧见不远处九江郡守江南黑沉着脸，怒气冲冲的看着他。

刚才这群考生的谈话都一字不落的落入站在贡院一侧的江郡守，萧倾言和顾韶音的耳中。

考生们刚开始讨论萧倾言时，江郡守本就要上前出言阻止的，结果被萧倾言拦住了。

本来这些考生讨论的话也无伤大雅，江郡守便听了萧倾言的命令，没有上前阻止。直到他儿子出现在这些考生面前，江郡守是彻底的慌了。可宸王又下了令，只能由着他儿子继续说下去。

没错，这个身着华服的考生就是九江郡守江南的儿子江枫年。

江郡守现在简直想掐死他这个大嘴巴的儿子。

私下编排宸王就算了，还将那秦楼楚馆的头牌和宸王的夫人相比。这坑爹玩意儿，他这郡守怕是要做到头。

江枫年惊恐的看着自已吹胡子瞪眼的老爹，还有面无表情的萧倾言和嘴角噙着笑的顾韶音。

江枫年颤抖着腿，踉踉跄跄的走到萧倾言面前，利索的双膝跪地，颤颤巍巍的说:“草民拜见王爷。”

江枫年的脑袋伏的很低，简直要贴在地上了。

江郡守见状，也立马跪下来，提心吊胆的说:“下官教子无方，请王爷恕罪。”

众考生的视线随着江枫年的举动落在萧倾言和顾韶音身上。

有的考生是见过江郡守的，见江郡守都跪下行礼。有眼力劲的考生都跪下来大喊:“草民拜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其他考生见状也纷纷跪下来行礼。

萧倾言本没想这么高调，现在身份暴露了，他也不打算隐藏了。

萧倾言轻屈腰身，双手扶着伏地的江郡守的肩膀，沉声道:“江郡守先起身吧。”

江郡守见萧倾言亲自相扶，他再不起来就是不识趣了。萧倾言既然扶他，那萧倾言应该是不会追责他儿子江枫年刚才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了。

江郡守缓缓起身，恭敬道:“下官谢王爷。”

萧倾言没回江郡守的话，而是垂手而立，下巴微抬，朝着跪地众考生，铿锵有力的说:“大家不必多礼，都起身吧。”

众考生这才闻声而起，江枫年也战战兢兢的起身，乖巧的站到一旁。然后时不时偷瞄顾韶音一眼，生怕他刚才那样说顾韶音，顾韶音给宸王吹枕边风，再问罪于他。

谁知顾韶音根本没看江枫年，而是嘴角含着笑仰望着萧倾言。江枫年这才放了心，将视线从顾韶音身上离开，看向众考生。

窸窸窣窣起身的考生恭恭敬敬的站着。胆小的考生低着头，不敢直视萧倾言。也有胆大的考生，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萧倾言和顾韶音，将萧倾言和顾韶音上下打量。

江郡守怕这些考生冲撞了萧倾言和顾韶音，厉声喝道:“宸王殿下微服私访，大家都散了吧。”

“江大人，今日我们这些考生能参加今年的乡试都是宸王殿下为我们争取来的，我们这在理应谢谢宸王殿下。”一胆大的考生从人群中走上前说道。

能得到百姓的认可，萧倾言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了。

萧倾言会心一笑，指着这位说话的考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爷，学生叫梁为民，国之栋梁的梁，为国为民的民。”梁为民拱着手，直视着萧倾言，不卑不亢的说道。

面对王爷能如此镇定自若，萧倾言对梁为民倒生出几分欣赏。

“好一个国之栋梁的梁，为国为民的民。梁为民，本王记住你了。希望有朝一日，本王能在朝堂中见到你。”萧倾言笑道。

“学生定不负王爷所望。”梁为民沉声道。

梁为民将视线落在含笑看着萧倾言的顾韶音身上。

雪花飘落在顾韶音脸上，她好似不在意，她看着萧倾言的眼睛如星光闪烁，让梁为民有一瞬间恍神。

萧倾言感受危机感，侧头看着顾韶音，牵起顾韶音的手，朝梁为民冷声道:“梁为民，你如此毫无顾忌的打量本王的夫人可不礼貌。”

梁为民回过神，立马拱手道:“王爷，学生无意冒犯夫人。只是刚才学生听这位小兄弟说王爷背后有位贤内助。学生想一睹芳容，看看是怎样的奇女子。没想到刚才一见，惊为天人，所以才失了神。”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梁为民说完，不忘看江枫年一眼。江枫年默默的低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听到梁为民夸顾韶音，萧倾言打心底高兴。刚才的那点不悦也一扫而空。

萧倾言宠溺的看了眼顾韶音，对着梁为民说道:“本王得夫人何止是奇女子，她的见识与胸襟一般男子都比不得。九江、安阳两郡的乡试能推延，都是本王夫人先提议的，本王也只是沾了她的光。”

萧倾言说完，不忘看着顾韶音。

顾韶音被萧倾言这番话，夸的脸都红了。

她露出一副小女人的娇态，娇羞的说道:“是王爷自谦了，我只是稍尽了绵薄之力。”

而后顾韶音转头看向众考生，继续说道:“扬州六郡的水患能得到妥善治理，大家能顺利参加乡试，我家王爷居功至伟。我家王爷也常以读书人自居，自然理解十年寒窗苦读不易。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是我家王爷常挂在嘴边的话，也望诸位学子以此共勉之。诸位学子他朝若金榜题名，入朝为官，也不要忘了读书的初衷。”

顾韶音说出这番话时沉稳有力，特意提高了音量，能让众考生听清楚。

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做了事就要让人知道，这也是给萧倾言博名声，赢声望的时候。

顾韶音才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宣扬机会。

萧倾言目不转睛的看着顾韶音，他简直在顾韶音身上看到了光环。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话不是他说的，是他的音音说的。没想到他的音音有如此崇高的境界和气度。

萧倾言知道顾韶音是在为他博名声，赢民心。萧倾言满心感动，要不是现在人多，他真想立刻将顾韶音拥入怀中。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众考生都看着顾韶音，嘴里都喃喃自语的念叨着这句话。

这是一种信仰，是一个读书人对于现世的最高理想和价值所在。

“王爷，我们这些学子定当以你为榜样，追随你的脚步，不忘初心。”人群中一考生激昂的说道。

“本王也祝愿各位学子在这次乡试中能取的好成绩。”萧倾言沉稳有力的说。

萧倾言说完，没再看众考生，而是朝一旁的江郡守说:“让大家都散了吧。”

然后牵着顾韶音登上了马车。

江郡守见萧倾言离开，朝着马车作揖，恭敬的说:“下官恭送王爷。”

“学生恭送王爷。”

众考生也如江郡守一般作揖目送马车离开。

“梁兄，刚才宸王殿下问了你名字，我看宸王殿下挺欣赏你的。”一考生羡慕道。

梁为民未回此考生的话，目光追随着远去的马车，陷入沉思。

此时江枫年被江郡守拧着耳朵上了马车。

江郡守怒视着江枫年:“你这坑爹玩意儿，你这嘴巴不把门是想砸了你爹我的饭碗不。幸亏宸王他夫人大度不在意，不然你爹我吃不了兜着走。”

江枫年不敢看江郡守，低着头瞥了一眼，怂声道:“爹，我哪知道你们在现场。”

江郡守无语的看着江枫年，难道他们不在现场，他就能说了。他这儿子是读书读傻了吧。

江郡守斜视着江枫年。一想到他这个儿子十四岁中秀才，十五岁参加乡试，顿时歇了要骂他的心思。

十四岁能考上秀才在整个大寂都凤毛麟角。可是他这儿子会读书，可在其他方面脑子怎么就这么不好使了。

“音音，你刚才那番话说的真好。”

马车里，萧倾言搂着顾韶音的腰，宠溺的笑道。

顾韶音噗嗤一笑，她这拿来主义坐实了。

“萧倾言，这话可不是我自己想的，也是我从书上看到的。我只是觉得用到此处恰到好处。”顾韶音微抬头，看着萧倾言笑着说道。

萧倾言抬手轻点顾韶音鼻尖，说:“音音，不管是你看到的，还是你自己说的。我都知道你今日说的这番话是为我着想。”

“什么叫为你着想。”顾韶音笑了笑，“你我之间本是一体，荣辱与共。你以后可不许这么说了，显得多生份。”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为夫都听你的。”萧倾言说:“冷吗？”

萧倾言说着将顾韶音抱在榻上，让顾韶音依靠在她怀中，再将毛毯盖在两人身上。

“嗯，有点。”顾韶音往萧倾言怀中蹭了蹭，“我们明日就启程回蓟都吗？”

萧倾言手指把玩着顾韶音柔顺的头发，打趣道:“有我陪着，你还这么归心似箭。”

顾韶音靠在萧倾言怀中，垂着眸，软糯的说:“我出来都大半年了，我想祖母和爹爹了。我爹都写了好几封信过来了，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爹信上说，这冬日来了，我祖母的咳喘又犯了。”

萧倾言停下手中的动作，攥着顾韶音的手，柔声道:“音音，再等一日。明日我将一些后续事宜交待给江郡守，我们后日便启程回蓟都。”

“嗯。”顾韶音轻轻应了句。

两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一路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