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场绵绵小雨伴着晚风习习，凉了几分。www.luhaibing.com

寝宫里的灯火在项知耻批奏完最后一份奏折后暗了下去。

有一抹暗影穿梭在黑暗之中，最后轻手轻脚推开了寝宫的门。

床上躺着的项知耻像是毫无察觉，周遭静悄悄的，唯余下轻微的鼾声阵阵。

黑影走了进来，借着一盏灯在屋里探寻着什么。

桌上没有，柜上没有，岸上没有。

直到她提着灯走到柜子边，灯光摇曳，照耀出项玉儿那张精致的脸，将她的影子拉得高大。

“都没有，莫非是在柜子里？亦或者……”

“你在找什么？”

身后冷不防传来一句，吓得项玉儿一激灵，猛地抬头，脑袋直接砸在项知耻下巴上。

‘哐当—’

项玉儿手中的灯掉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后，灯火灭了。

项知耻吃痛，捂着下巴接连后撤几步，疼得眼角不禁泛起泪。

偌大的寝宫里，二人置身黑暗，在唯一的亮光熄灭后，两眼一黑，什么都看不见。

“皇兄你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你不也一样？”

项知耻声音冷淡，在黑暗之中更显得冷漠。

项玉儿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一阵让人窒息的沉寂之后，项知耻开口道:

“你是在找这个吗？”

项玉儿晃了晃脑袋，让自己的眼睛适应黑暗，借着两三点微不足道的光她依稀看见项知耻高大的身子，还有那张极力克制愤怒的脸。

他手上抓着的是兵符，是项玉儿冒险潜入寝宫寻找的兵符。

项玉儿沉默了，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项知耻。

这一举动无疑便是默认，项知耻捏紧了拳头，额间青劲爆起，霎时间身上一阵沸腾，犹如血液倒置一般流淌全身。

怒气在一阵山雨欲来风满楼中酝酿。

他咬牙切齿道:

“项玉儿，朕真该杀了你。”

随即暴喝道:

“给朕跪下！”

项玉儿心间一颤，应声双膝跪在地上，两行清泪随之划落面颊。

为什么？为什么兄长会凶我？

他从来不会这样。

“项玉儿，朕真不知道你们何故都偏向项崇远。”

项知耻点亮了宫灯，橘黄色的灯光格外刺眼，项玉儿低下了头，不敢看项知耻那张脸。

“皇兄，切莫一错再错了。”

“朕何错？你当真是被宠坏了，竟如此不知轻重。”

“兄长……”

“住口！从明日起，你便收拾一下，去与那异族王和亲。”

“异……异族？皇兄你！”

项玉儿潸然泪下，泪水模糊了项知耻的身影，项玉儿伸手抓住他的衣摆，气愤的情绪被悲伤冲刷，一开口便有些泣不成声。

“大楚与异族征战多年才换得如今敌不敢犯，你……你却打破了先祖百年来的心血！与那异族勾结，攻打同胞。皇兄，你有愧于项家！！！”

项知耻脸色阴沉，毫不留情将衣摆从项玉儿手中抽出。

“什么是非对错，朕当了皇帝，朕便是对的。”

“皇兄，收手吧……我求求你了。”

“你有什么资格？项玉儿你当真是愈发肆无忌惮了。”

“放过瑞王，也放过你自己，莫要一错再错了，你和皇兄一起将那异族从大楚的境地赶出去。”

“你在说什么蠢话？皇兄皇兄皇兄，你当谁是你的皇兄？”

“你们都是。”

“真是可笑，如今你有的都是朕赏赐你的，你却认着那将死之人当皇兄，可笑！”

“骨子里的血脉是不会变的。”

项玉儿像庭院里的修竹般宁折不弯，她死咬着不肯松口。

“我不信，皇兄你为何变得如此无情，你还企图隐瞒我，但是这种大事怎么可能……瞒得住？”

言罢，豆子般大的泪水从面颊上滚落，砸在了地上。

项玉儿如雨天打湿翅膀的幼鸟般楚楚可怜，项知耻于心不忍，上前一步，然而项玉儿却后撤一步，抬臂用袖子拭去脸上的泪，而后又道:

“皇兄啊皇兄，你好生糊涂。”

项知耻气得发笑。

“我糊涂？我看糊涂的是你，是父皇！”

“项玉儿，倘若你不是朕的亲妹妹，就你今日说的这些话，你有几个脑袋够朕砍的？”

“你说朕糊涂？呵！朕心底清楚的很，你们这些人全都偏向项崇远，为何？难道你们看不见朕有多优秀吗？”

“父皇才是糊涂，竟然不愿将皇位交给我，而交给项崇远那个整日嬉皮笑脸的家伙。你们却还都说他胜我一筹！”

项玉儿摇着脑袋。

“我来的一路上，路边皆是难民无数，白骨摇摇，我见到了山河久病无医，见到了盗贼猖獗与官兵里应外合欺压百姓，我见到了昔日的直言者指鹿为马说了谎忠勇者折了腰。这便是你的优秀？”

“我……这是赵明狄先前留下的烂摊子，我……朕，五年，只需五年朕便可治理好天下。”

“我听闻瑞王直辖的地方，病残有医，年幼有养，耄耋有终，他不需要五年。”

“那是因为他身边有南宫沉鳞，他擅长治国之道。”

“那也是瑞王名声在外，百姓愿意为之驱使，效力效命。皇兄你呢？”

“项玉儿！你住口！”

“皇兄，我先前一概认为你们皆有所长，如今看来，瑞王确乎是胜你一丈高，你永远不及他半分。”

‘砰！’

项知耻双手在颤抖，面色阴沉到有些许狰狞。

项玉儿倒在地上，额间破裂汩汩冒着鲜血，顺着她的额头向四周延伸流淌。

在项玉儿说完那句话的时候，无疑是击溃了项知耻心底那道防线，项玉儿说的没错，项知耻不如项崇远的事实就是项知耻的疤痕，如今被她这么揭开，他再也克制不住情绪。

项知耻第一次对项玉儿动手，直接扯住她的头发往桌角狠力砸去。

“项玉儿，好，你很好！我要叫项崇远死在你的面前。”

“不可能。”

“那我们拭目以待。”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项知耻禁了项玉儿的足，将她关在后宫一间比较大的院子。

整日便是婢女还有大夫轮流照看她，但是她们并不会回答项玉儿的问题。

项知耻在哪？他最近在做什么？项崇远还好吗？

这些问题最终都石沉大海，一段时间后项玉儿也不再浪费口水。

她开始整日不吃不喝躺在床上，消息传到了项知耻耳朵里，最后项知耻是实在头疼，叫去了虞灵姬前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