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不是……”

“你是，俞州五万石军粮，通商口岸开放，你的商船缴了近二十万两关税，你起了个好头，商家纷纷投入航海贸易，大笔税收让主持此事的太子声名鹊起、百官臣服。www.jingsiwenxue.com

“去年干旱未发生，你早一步建议太子命人广植山薯解决缺粮问题、广凿湖泊解决用水问题。

“东山地震，你又让太子以建造别庄为由，令附近十几个村庄百姓移村，此事让廖珉峰找到借口鼓动言官对太子大肆挞伐，直到地震发生，村民留下的旧宅覆没，太子才上奏皇帝，遇遇善于观天象的大师，知大赤国有此劫数，因时间紧迫，方用此法救下数千百姓……

“你做过太多对廖珉峰不利之事，你摆明立场支持太子，再加上皇帝对你的爱……种种情况下，廖珉峰怎就容得下你？”

“除我之外，梅庄还为廖珉峰做过什么？”

“这辈子还没有，但前世有不少官员突然暴毙，他们大多是支持大皇子上位的，死因虽然都能找到合理解释，但短短两年之内死那么多人，谁都会感觉奇怪。”

“我以为是你……”

“不是我，助廖珉峰在朝堂上竞争、光明正大，我不屑这种手段，何况那些死去的臣官不少是有才有能、有功于朝堂之士。前世我曾经怀疑他们的死因，也曾派人追查，却始终找不出原因。”

“那时我太大意，没想过廖珉峰会与江湖势力联手。记不记得那时廖珉峰花钱如流水，你还怀疑钱流到哪里去？现在我可以确定，他把钱拿去养梅庄。”

沉吟须臾，芷芯问:“他怎么知道我还活着？”

“既然我能查到，廖珉峰又怎会查不到？”

芷芯自以为天衣无缝，可恰恰是她做的那些事，让他确定她回来了，和自己一样。

芷芯叹，“我太自以为是。”

“放心，廖珉峰无法成事。”戚长霆道。

没有吴家和他的助力，没有芷芯的钱财，大皇子已入主东宫又得人心，廖珉峰还会有机会？

有野心的人，不会轻易收起利爪。芷芯无法乐观。

戚长霆握住她的手，认真说:“我开始动摇了。”

“动摇？”芷芯不解。

“我本打算剪除廖珉峰羽翼，让他即使有心也无力掌控大局，可是今晚之事，他敢动到你头上，我不会放过他，他的项上人头我要定了。”

看着他的笃定，芷芯撇唇。“他可是吴清欢的丈夫，廖珉峰殁了，她可怎么办？”

微愣，垂眉。戚长霆低声道:“我知道你与清欢不和，但你可以试着理解、同情她吗？”

同情？同情一个害她、杀她孩子的女人，她的脑袋被驴踢了吗？

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上一世她行刑的那一天……

吴清欢端坐在最高位的金鸾宝座上，手里端着茶盏，盏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茶叶，她气定神闲，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跪在下面的人！热气蒸腾，在她的下颔汇聚出一层淡淡薄雾。

两人对视，满殿安静得落针可闻。

“廖芷芯，知道吗？我真恨你！”她阴冷的视线像利刃，想在她身上捅出几百个血洞。

“是吗？我以为你只是嫉妒”，她从不称她为皇后。

吴清欢是吴丞相的庶女，曾被芷芯看重，入宫成为她的伴读，她们一起长大、一起念书。吴清欢性格温柔、处处体贴，芷芯真心把她当成好朋友，与她分享所有的少女心事，她以为两人已经成为无话不谈、心意相通的闺蜜，殊不知……并非所有看到的，都是真实的。

芷芯微微皱眉，“我想不透，曾经做过什么让你恨之入骨的事，能否为我解惑？”

吴清欢狠狠倒抽口气，寒声道:“好，看在你要死了的份上，廖芷芯，你凭什么是京城第一美女？你的容貌及得过我吗？只不过好命担个公主的头衔罢了，便处处成了第一。哼！我比你勤劳、比你用功、太傅却只夸奖你，我比你聪慧，比你美丽，更比你贤慧，所有人却只看得见你，凭什么？”

她气愤的狠狠拍下桌案，怒瞪向芷芯，“既生瑜何生亮，我盼着你死，别再挡在我前面，可始终天不遂人愿，而你，觉得打压我很有意思，对吧？”

打压？芷芯不记得自己做过这种事，只记得自己拿她当知己，即使事后明白曾让人拿来当枪使，也只是选择忍下不计较。

芷芯蓦地笑开，清丽的明眸若秋水横波，整个宫殿都跟着亮起来。“再加一条，你还比我会忍耐，想你这般怨怼，却还要天天在我跟前隐藏，着实辛苦了。”

吴清欢没想到时至今日，她还敢这样心思坦荡的对自己说话，口水一呛，忍不住剧烈咳了起来，半晌，才抚着喘息不定的胸口道:“低下你高贵的头颅吧，处处胜我又怎样？只有一条，你永远是我的手下败将，因为你的丈夫，他眼里只有我，心里……也只有我。”

嘴里的苦涩蔓延，像沾了砒霜的毒药，一直滴落到心里，痛苦撞击胸口。

吴清欢与戚长霆是青梅竹马，很早就定下娃娃亲，两人感情深厚，可吴清欢好高骛远，竟给予皇子，不愿履行与戚长霆的婚约。于是，她引导芷芯与戚长霆相遇，也不晓得是哪世造的孽，单单一眼，芷芯便爱上了戚长霆，甚至爱得掏心挖肺，无法自拔。

她为他做尽疯狂之事，最后傻到同意吴清欢的计划，制造意外迫使戚长霆放弃婚约，成为她的驸马。

但芷芯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知道戚长霆不甘心、不满意，他心里自始至终喜欢的都只有吴清欢……

成亲七年，她为他开枝散叶，勤勉持家，为他摆平戚王府从上到下一堆糟心事，她费尽心力，只为支持他对仕途的期望……可惜，他对她的努力从来视而不见。

最终，吴清欢顺心遂意嫁给二皇兄，戚长霆为了吴清欢，倾全力保二皇兄上位，他们成皇成后，野心终于得到满足。

这样的他们并没有对戚长霆感恩戴德。而担着谋逆之罪的戚长霆也没有因此光耀门楣、加爵进封。却一夜之间变成功高震主的罪臣，他们随意捏了个罪名，戚家上下百余口人成了叛国谋逆，满门抄斩！

吴清欢的目标是实实在在的权利，是富贵以己，而芷芯终其一生追求虚无缥缈的爱情。结局是吴清欢赢了，她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廖芷芯输了，她得不到爱情，还要付出自己和孩子的生命。

芷芯却摇头:“你说的对，他心里只有你，但我为戚长霆不值，记挂一辈子的女人，到头来竟取了他的性命，将戚氏一族赶尽杀绝。天地总有轮回，吴清欢，你可待我无义，可是对戚长霆……倘若你有一点良心……”

“你要我救他？”

“呵，戚长霆可不是你想救就能救下的。”

这话，芷芯说的没错！

身为新帝一路过关斩将的帮手，吴清欢清楚廖珉峰的疑心猜忌，他容不下身边的大臣比他有能力、比他有本事，比他更优秀，过去他为争夺皇位不得不低声下气讨好群臣，器重戚长霆，可一朝夺帝，他必须永除顾虑，只能留下听话的。“所以……”

“救救戚展图、戚展颜，行吗？”芷芯直视着她回。

那是她的宝贝，一对可爱伶俐的双胞胎，他们才五岁。廖芷芯的表现很冷静，心却高高吊起，明知道要遭受屈辱，也可能遭到拒绝，可她还是想试一试。

终于，吴清欢咯咯笑起，“廖芷芯，你还以为我是听命你摆布的傻子？本宫管他们是谁的儿子？听过斩草除根吗？我可不想留下两个祸害，等他们长大成人好为你报仇。而且戚长霆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啊，比起你的儿子，戚长霆更在乎我的昔羽。”

芷芯的希望被吴清欢浇熄，倏地，心从高空直直坠入谷底，冷汗湿透背脊，绝望一寸寸覆盖整个身躯，眼睛像被人泼了酸，激得泪水直冒，怎么也控制不住……

她说的对，她说的都对！戚长霆有时间教导昔羽骑马射箭，拳脚武功，却没时间多看展图、展颜一眼。他骑马带着昔羽奔腾大街，展图、展颜迎面遇见，满心羡慕却不敢走向自己爹爹一步，她是何等的揪心，何等的不忍。

这把刀，吴清欢插得够狠，紧紧包裹着芷芯不放的哀伤在这一刻释放，双膝再也支撑不住笔直的背，她瘫坐在地。

终于看到这心心念念的画面，吴清欢满足了，看见芷芯挣扎，痛苦、哀愁、万念俱灰，眼睛睁得再大也凝不住成串泪水。

这无限满足了吴清欢心中的狭隘，她控不住嘴角上扬，把芷芯踩在脚底下唾弃，看她生不如死，让自己丢失的骄傲自尊回笼，此时此刻，她终于拥有当皇后的尊荣……

想起这些，芷芯心都在颤抖，横眉怒目，寒声道:“你还真是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