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陛下以为我在北境军都学了些什么？”

萧慎擦完了，将巾帕扔回盆里，梁召和翠泠便都退了出去。m.aiqqx.com我见萧慎还是不太放心的样子，端着我的手左看右看的，赶忙收了回来，靠在妆台上，说道:“真的没事了，不过一点儿小伤。”

他看我靠在妆台上，一手撑着脸颊，也学我的样子，就这么面对面的看着我，半晌问道:“你在北境军时曾受过伤吗？”

我点点头，回道:“受过，银川寨一役，羿族大军包围里，我中了两箭，刀伤也记不清有多少，差点我就死在铁蹄之下了。之后的两年多时间，北境军与羿族大小冲突也有不少，虽然父亲也并不希望我上阵厮杀，但那时我好强，不愿只做个纳兰家三小姐，也想得到将士们对我大哥那样的尊敬。所以每有战事，不管我在做什么，都是立刻拿刀骑马便赶去。”

“但我见你身上没有一丝疤痕，又是为何？”他露出一脸疑惑来。

“洗掉了，”我淡然一笑，“出嫁前，薛家配的药，历时两月，一点儿也不剩，尽数洗掉了。”

“这是为何？”他更加不解了。

“因为，我要嫁的人是皇长孙，若我带着一身战场上留下的痕迹，入了这皇城，我的夫君会如何看待呢？”我忽然发现，在他面前说出真话来也并没有很难，“姑姑的意思，不管我是做王妃，还是以后做皇后，我都不能再是纳兰玉，从前的所有痕迹，都不该再伴随着我。”

那时，一桶又一桶的药水抬进我的房里，日夜的刺痒，疼痛，加上无尽头的煎熬，一层一层的皮掉下来，直到我身上所有的疤痕尽皆褪去了，我也明白，一切的过往也都如那些疤痕一般，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萧慎叹了口气，心疼的抚着我的脸颊，轻声说道:“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见过从前的你。”

“陛下见过啊，”我直起身子，笑起来，“小时候，见过。”

“那算是什么见过？”萧慎面上露出一丝尴尬，“那时我不过八九岁上，皇爷爷告诉我说我要娶的人是你的时候，我甚至都想不起那时你长什么样子了。你呢？你还能记得那时我的样子吗？”

我假装仔细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一个弱不禁风能被我按在地上打的小皇子，想来，也是不值当的让我记住样子的。”

“你说什么？”萧慎脸色一变，恼怒起来，双手抓住我的肩膀，一双眼睛瞪着我，故作生气的逼问我，“你敢再说一遍？”

“我说···”我试探着开口，见他一张脸慢慢的逼近过来，眼睑一垂，落在我的唇上，我立刻抬起手来，捧住他的脸颊，阻止了他进一步的靠近，轻声问道，“陛下，采蘋还活着，是吗？”

他眼神一定，叹了口气，又斜靠在妆台上，一脸扫兴的说道:“定然又是蒙卿那个大娘子告诉你了，她可真是···这么一个好机会，我本打算亲口告诉你，让你能对我生出那么一丝丝的感激···”

“那，臣妾现在跪下给陛下磕一个？”我看着他这般样子，实在没忍住，一边笑着，看着他作何反应。

“算了吧，”他忙拉住我的手，“难不成我当真是傻，哪次你对着我跪下行礼，不管是何等情景吧，你有一次惧怕过我，臣服过我吗？”

“有，”我认真答道，脸上仍挂着一抹笑意，“就是当初，你带走采蘋的时候，我怕过。”

他轻轻的摩挲着我的手，又看向我的眼睛，说道:“往后再也不会了，我再也不会拿你在乎的人，在乎的事，威胁你。”

“其实，采蘋的事，我早就怀疑过的，只是···”

“只是你并不相信，我真的会为了你那么做，是吗？”

“是，我确实不敢相信，陛下会真的放过采蘋。”

“你现在倒是真坦诚呢！”

“分明是你要我对你有话便说，怎么，这一夜还没过去呢，陛下就后悔了？”我装作生气的样子，甩开了他的手。

“我哪有后悔？”萧慎又把我的手拉回去，坐起身来，双手握着，看着我的眼睛说道，“我知道从前你并不信我，是我做的不够好，让你觉得我不值得信任，不值得依赖。若说错，我也有错，我气你，恼你，憋着一口气，又觉得即便是采蘋，在你心里都有着比我更重要的位置，我定然是不甘心的。就那么僵着，一直也没对你说出来。”

“那，采蘋···”我还是想亲耳听他说采蘋现在如何了，不然一颗心总是提着的，虽说这两个月来，我有很多机会请母亲进宫来，但我始终不敢。

我害怕，我害怕她们说的都是假的，都是宽慰。所以我就这么一直放着，不去想，也不去证实。

“放心吧，”他懒懒的靠回去，说道，“她现在正在镇国公府待嫁呢！”

“待嫁？”我吃了一惊，不敢相信的问道，“采蘋要嫁人了？嫁给谁？什么时候？她怎么就要嫁人了？”

“我就猜到你会是这么个表情！”他笑起来，又见我实在着急，便缓缓说道，“你还记得当初，赵王府春日百花宴，你没去，采蘋代你去了，可我也没去，那是谁代我去了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我摇摇头，“采蘋回来也没说见了你，只说太子妃本来要传召，后来因我风寒，便让她站在院子里，远远的瞧了一眼。”

“是远远的瞧了一眼，”他点点头，又道，“可不只母亲一人远远的瞧了一眼。”

“那左不过还有几位宗室王妃，或者，贵妃娘娘？”

他见我确实不知道，便又问道:“你可知道殿前司虞侯李重晋？”

“知道，”我点点头，“太后族兄的长子，太后曾提起过，说是陛下的伴读，自小就跟在陛下身边···难不成？”

“没错，”他点头道，“当初代我去赵王府的就是他，那时他便见过采蘋了，只当时他也没在意，回来同我说，也并没有像传言中那么的威武凶猛，气质也不算出挑。后来我悄悄告诉他，当时他见到的并不是你，而是你身边那个采蘋，他十分惊讶，留意了几次，就这么，一来二去的，他就看上了你那个采蘋了。后来他想让我和你说一说，给采蘋抬个身份，他想娶了采蘋做妻子。我本想找个机会同你说的，结果就出了那件事。后来乱糟糟的，我也是没办法，就把采蘋送去了典正司，那傻小子，又来求我，我就让梁召想办法把采蘋弄出去了。”

“嗯，”我点点头，算是听明白了，但是，“原来陛下没见我之前，一直认为我就是个母老虎，威武？凶猛？还残暴对吗？”

“没有，”他赶忙摆摆手，否认道，“这都是传言！传言！我并没有当过真的！”

鬼才信！我哼了一声，站起身来，一挥衣袖，便要走。

“你干什么去？”他拉住我的手，还想解释的样子。

“还能干什么？睡觉！”我我甩开他的手，气呼呼的往床边走去。

“好，睡觉，”他一听立马追上来，身子一顿，手一捞，就把我抱了起来，嘴角露出一抹笑来，“我们一起睡。”

“萧言真，我可没答应让你留下来。”

萧慎听到我直呼他的名讳，笑意更浓了，也不管我说什么，把我往床上一放，欺身便压了过来。

他一只手扣住我的手，俯下身子，一张脸离得我很近很近，我甚至可以看见他眼睛里倒映出的我。

他说:“我知道，你想让我留下来，对吗？”

我仔细的看着他的眉眼，他的脸颊，他的唇，他整个人都在我的眼里。我抬起手来，指尖轻轻的触到他的下巴，一点一点的往上挪，手掌抚上他的脸颊，很轻很轻，我的脸上浮出笑来。

我点了点头，他的眼睛里透出亮晶晶的笑意，他搂住我，贴在我耳边，轻声说道:“玉儿，有这一刻，我一生都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