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书妍管了一阵子账，理的十分好，条理清晰，收支有度，比以往我自己管的时候还要强些。www.jingyueshu.com

我十分满意，特叫了她来一起吃茶聊了会儿闲话，正巧，郭琬宜也带了承熙来，再加上长乐一块儿玩闹，一下子觉得坤宁宫热闹起来了。

郭琬宜瞧着我开心，便试探着问道:“娘娘，前几日，陛下到承香殿来，臣妾瞧着陛下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娘娘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我抱着承熙一边逗着，敷衍的答道:“许是前朝事多吧，毕竟快到年下了，听闻近来西境不太安稳。”

郭琬宜听完点了点头，又说道:“前朝确实事多，这边境军务，咱们也是不懂，倒是皇后娘娘该多陪着陛下才是，这边境的事，后宫里谁还能比娘娘知道的更多呢？”

“是啊，皇后娘娘，”范书妍接过话去，“臣妾当初还在闺阁待嫁之时，屡屡听舅舅提及当初娘娘只身前往北境的事迹，每次提到娘娘带军守卫银川寨，浴血奋战之事，臣妾也是为之心摇不已。只可惜了，娘娘生为女儿身，如今也只能在这后宫里管这些鸡毛蒜皮的杂事。”

“现下这些杂事，不都是交给你来管了吗？”我笑着，将承熙抱给乳娘，又端了茶盏。

“臣妾不过分担些小事，大主意还是要娘娘来拿的，”范书妍露出好奇的眼神来追问道，“娘娘，臣妾一直想听娘娘说说北境的事，那里的草原真的看不到头吗？还有羿族的骑兵是否真是真如传言当中说的，彪悍难驯？还有那羿族的三皇子，就算是帝京城的女眷，都知道他是何等的英勇善战，就连当初国公爷与他对战，都是胜负难分，不想却败在娘娘手下。”

“不过传言罢了，”我勉强笑了笑，“当初我不过十四五岁，且我又没有领兵之权，羿族兵败全是因着陈之章回援及时，上阳关守军拼死截杀，方才有了银川寨反败为胜的战果，怎的这几年帝京城里的传言，却将所有的功劳堆在我身上了？”

“那还不是因着当初太宗皇帝亲自在朝堂上下旨褒奖的缘故吗？”郭琬宜也笑起来，“帝京城里上赶着巴结的，还不越传越玄乎吗？”

“说到这里，”我招招手，让乳娘抱了长乐和承熙到一旁去玩，继续说道，“当初我在阁时，与帝京城的官眷们便没有什么交情，更是不知如今到年纪议亲的公子姑娘有哪些。”

“娘娘的意思，是想为柔嘉长公主和临江郡王议亲？”郭琬宜听我这么一说，便明白了我心里想什么。

“是，”我点点头，“如今太后去了也有小半年了，虽说大孝三年，但皇家最要紧的是子嗣繁衍，孝礼铭记于心也是尽孝了。眼看着玲珑立羽年纪到了，婚事却没有着落，我心里也是着急。”

“这也好办，”范书妍回道，“先让内侍省照着年纪相仿的拟了名册，娘娘过了目，筛选一番后，寻个时机娘娘见一见，瞧瞧品性如何，再上报陛下定夺便是了。”

“没错，娘娘，交给内侍省去办吧，”郭琬宜接过话去，“这事内侍省可是办熟了的，当初娘娘与陛下的婚事未定之前，太宗皇帝授意赵王府操办了一场春日百花宴，遍邀京城名门闺秀，其实啊，为的就是让陛下与娘娘见上一面。”

“对，对，”范书妍忙应和道，“当初臣妾也去了，听闻娘娘也在受邀之列，十分盼着能与娘娘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也是好的。却不想席上听闻娘娘染了风寒，全程遮着面，远远的躲在角落里，臣妾也未能搭上半句话。”

赵王府春日百花宴，当初去的人并不是我，而是采蘋。

一旁的采蘩添了茶，说道:“娘娘，这眼瞅着日头西斜了，近来天寒，只怕小皇子回去路上冻着，不如还是改日再商议吧。”

“好，”我点了点头，“就照着琬儿说的，让内侍省操办吧，先拟了册子，人选可以慢慢定。”

“是，”郭琬宜站起身来，“那臣妾就先回去了。”

“姐姐先行吧，”范书妍站起身朝郭琬宜行了个礼，又道，“臣妾还有几件事请示皇后娘娘。”

待得郭琬宜走了，范书妍又坐下来，看了一眼采蘩，我明白了她的意思，便让采蘩带着长乐和宫人都退出去了。

“何事？”我一脸疑惑的看着范书妍。

“娘娘，”范书妍一双手搭在我的膝盖上，犹豫了半晌，方才开口说道，“娘娘可知，这一个月来，陛下接连召幸嫔妃去康乾宫侍寝，傅贵人抬了才人住进了淑景院，薰风殿更是日夜歌舞升平，就连沈氏都被抬进了康乾宫侍寝了，留芳阁那几个也不用说，上赶着往康乾宫去。娘娘，你就一点儿都不着急吗？”

“我着什么急？”我笑了笑，“终究她们再受宠，陛下也不可能废了我，另立中宫吧？”

“娘娘，”范书妍一脸的担忧，语气里也开始有些着急，“即便娘娘将贤妃姐姐所出的小皇子视作亲生，可陛下正当盛年，往后会有许多皇子公主出世，届时娘娘身边没有嫡子，后宫，前朝会是个什么局面，娘娘有想过吗？”

“就算我身边有嫡子，又会有什么不同呢？”我认真的看着她，“妍儿，你想过吗，生下陛下的皇子，争个妃位，甚至皇后，为自己的孩子铺路，承继大统？”

“臣妾想过，”范书妍也看着我的眼睛，郑重的回道，“进宫之前，臣妾确实曾经这样想过。臣妾自认出身，门第，样貌，才学，哪一样都不比这宫里的其他妃嫔差，为什么臣妾不能这样想呢？进宫前夜，舅舅曾唤我过去，他说，妍儿，不管是对范家，杜家，宇文家，合族没有一个长辈，兄弟，强求我在深宫里步步经营，算计，拿家族未来当借口，实则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去争什么，抢什么。他对我唯一的期盼，就是我这一生按照自己最初的心意去走。进宫之后，我眼看着娘娘一步一步走的艰难，却从未动过丝毫害人之心，未曾深陷于陛下的宠爱而独断专行，我知道娘娘所有的坚守，也懂得娘娘的坚守，臣妾自知，难有娘娘这般的心智，所以臣妾只想守在娘娘身边，这一生，有孩子也罢，没有也罢，臣妾都不去强求，只做好这一生的后妃，保住我们范氏，杜氏的荣耀与尊严，臣妾也就知足了。”

范书妍的一席话，让我感慨颇深。是呀，我与她，是一样的，这后宫里，从来不会缺乏精于算计的女人，而我与她，都不想变成那样的人，在富贵繁华里迷失了自己的初心。

我轻轻的握住范书妍的手，说道:“妍儿，我没有你说的那样好，但是我愿意和你一起，这样走下去，这一生，不辜负自己，也不辜负他人。”

说到底，我也曾有所筹谋，我将出身不高的郭琬宜扶上妃位，我待她的孩子如自己亲生，说到底不过是为了百年之后，我纳兰家的后人仍旧能够堂堂正正的在朝堂立足，而丝毫不为他人所忌惮。

但，也许正如范书妍所说，用不了多久，后宫的孩子越来越多，不管是后宫，还是前朝的局面，都不会再如我所期望的那么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