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弥漫着花朵的香气，我缓缓睁开眼，只看到床脚散落的鲜花。www.depulinong.com

门窗都紧闭着，强烈的光线透过纸窗，将明黄的内室照亮，能看到树影在地板上微微晃动。

我起身坐到床头，发现角落的木架上挂着洗净的衣物，好像是元杞曾经穿过的那几件。

……这是凤翎山？

我又仔细打量了整个房间，每个角落都有元杞生活过的痕迹，书桌上的字画、花瓶中凌乱的花朵，还有被当做宝贝挂在墙上的团扇……

书架上整齐的摆放着各类书籍，我曾读过其中的几本，大多是一些有助于修行的书籍，还有几本是元杞用来打发时间的话本，三殿下写的那本《将离夜》就在其中。

我想起孟无银说过的话，便将那本书取下，大概翻阅了几篇文字。

……

“是魔族灭了不归谷孟氏，魔蛟符骨更是祸乱苍生，孟无银被那长池逼到如此地步，又怎会甘心屈服于他？”

“入魔……成仙……只在一念之间。他从未入魔，也永远不会入魔，哪怕是为了孟氏，为了慕将离，他也必须留在魔界，借机找到长池的弱点。”

“……”

“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那些前世的梦境就像生了根，无时不刻的提醒着他，不要再重蹈覆辙。一遍又一遍……不断的被她杀死……”

“谁也没想到，这次却是她先死去。终究是飞蛾扑了火，符骨虽死，但长池仍在那里，未曾有任何的改变。”

“当孟无银想起这些的时候，前世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那痛苦不再是虚幻，而是真切存在着的。他宁愿结局不曾改变，师妹还是那个师妹，还是那个冷酷无情的慕将离。”

……

书本从我的手中滑落，我傻愣愣的站着，终于明白了元杞的话，也明白了孟无银所说的“同归于尽”。

“大人，你醒了？”

门旁站着温昭明，他不再是一身城主的装扮，衣物简洁明了，都是如出一辙的墨色。

我把那本书塞回书架，问道:“什么大人？你叫错人了。”

温昭明的语气比往常温和了一些:“大人临行前嘱托于我，待他走后，你便是新的狐王。”

“……他的话你也信？”

我正想借机揶揄他几句，突然回想起来，他原本就相信元杞所说的话，每一件事都坚信无疑。

温昭明又说:“从今往后，我便追随着你，就像从前追随大人那般，永远的保护你。”

……

原来元杞让他留在这里，是为了我啊。

我不太想提及元杞的事，摸了摸发烫的额头，觉得有些闷热。

“谢谢你，但我想出去走走，这些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温昭明默默跟在我的身后，没有回话。

走出寝殿，外面阳光正好，院子里零零散散的开着几朵花，那些不同季节的花已经渐渐枯萎，再也没有人用灵力养护它们，就连那些树也不像往常那样旺盛了。

地面的积雪早已融化，院子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污点。

走到屋后，空地上滚落着两个苹果，它们外皮已经开始腐烂，不能吃了。

我望着地面，心里很不是滋味。

“温大人，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是，已有半个多月了。”温昭明在后面低声道，“魔族不战而败，我回到此处，发现你倒在门前，便将你扶到寝殿中，等待你苏醒的那一日。”

那日我神情恍惚，可能是无意间对金鸾说了些什么，它便把我送回了凤翎山。

温昭明又道:“临秀上神……来找过你。”

我转过身，继续在院子里闲逛。

“他有事吗？”

“他来探望你，还问我你何时会醒。”

我点了点头，内心没有波澜，只是应道:“我知道了。”

怀里的玉佩硌得慌，我拿在手中，望着上面张牙舞爪的图案，竟然觉得这冰冷的物件也有些许暖意。

他抓走无桑，又与仙族开战，究竟是为了什么呢？真的只是为了控制仙界吗？

还是为了……找到他深藏在心底的那个人呢？

或许我并不明白，也不会再有机会明白了。

我埋头走了一阵，突然发现自己绕回了大门口。想了又想，我踏出门外，又看了眼门上的对联。

那句滑稽的话还挂在门上，虽然可笑，可却是那么豪放潇洒，与元杞本人无异。

“要换掉吗，大人？”温昭明在我身后问道。

“不用了，就这么贴着吧。”我指了指上方空荡荡的匾额，问道，“温大人，能不能让我提个字？”

温昭明点头道:“自然可以，日后，这整座宫殿都归你所有。”

他飞身将那匾额取下，平放在地面上，用衣袖掸去灰尘，露出了光滑的漆面。

“大人要提什么字？”

“我写字不好看，劳烦温大人为我代笔吧。”

我抚摸着匾额两侧的金漆，那些纹路繁杂而高贵，与我实在不太相称。

“你就写……‘杞林神宫’吧。”

温昭明施法变出一支笔，在匾额上洋洋洒洒的挥了几笔，那些字苍劲有力，比起对联也是毫不逊色。

待字迹干透，他又飞身将匾额挂回原处，有四个硕大的金字衬着，这样一看，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劲了。

若是有机会，真想让元杞也看看。

……

我摸了摸衣袖，从里面掏出两个小小的银圈，它们像是两个失去灵魂的人，不再闪烁，不再耀眼。

温昭明低声道:“这是大人的……”

“温大人，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我将银圈戴到右耳，平静的问道，“如果一个人以自身血脉封印妖魔，那么那个人……还能够转世轮回吗？”

“……我不知道。”温昭明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叹息，“我曾拼尽全力寻找他父亲的转世，但是……从未找到。”

“好……”

我向前迈了一步，顿时头昏眼花，再也挪不动步了。

温昭明问道:“大人，你要不要回去休息片刻？”

我轻轻摇头，说道:“温大人，我想去你们曾经居住的地方看看。”

温昭明的脸上闪过一丝疑虑:“你是说凡间？为什么？”

“我想知道，所谓的苍生……究竟是何模样。”

天下苍生，真的需要我们来保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