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颜知羽，是只狐狸。www.lzwl2015.com

我的爹娘也都是狐狸，是普普通通的赤狐。我们祖祖辈辈住在一个叫莲山的地方，山上多是药草，吃不尽，用不完，于是便成了我们的食物。

药草很苦，我不爱吃。但祖母说，那些药草对身体有好处，多吃几年就会变成灵狐。我将信将疑的吃了十多年，后来才知道，那是祖母哄我。

山顶有很多果树，长着嫩黄的果子，清脆的果肉，味道很甜，我总去偷吃。后来去的多了，不小心撞上一只又高又大的动物，他用两条腿走路，身上缠着奇怪的布片，长得怪模怪样。那动物俯下身子，直勾勾的盯着我，向我伸出两只爪。我见情况不妙，赶紧溜之大吉。

祖母说，她见过这种“动物”，他们叫做“人类”，和我们这些动物不一样。这世上有各种各样的人，有的很好，有的很坏，至于住在山顶的那位，则是不好不坏的人。

我问祖母，什么是不好不坏的人？

祖母又说，他先打了你，又给你吃果子，这就是不好不坏的人。

哦，我明白了，这是娘亲所说的“脑子出了毛病”。

出于同情，我经常偷偷摸摸的去探望那个人，虽然长得奇怪，但他总给我一种顺眼的感觉。有时他会远远的看着我，向我打招呼，甚至自报名号。

很可惜，我听不懂。

没过几年，我与此人混得熟络了，也渐渐理解了人类的语言。我终于知道，他叫临秀，是个“修仙之人”，山顶的果树都是他所栽种。不仅如此，整座山都是他的地盘。

临秀有间小木屋，是他平日休憩之处，所谓“休憩”，就是盘着腿坐在屋里，闭着眼，一动不动。而我则会翻进窗户，坐立在他的身旁，看他究竟能坚持多久。

当然，还未等他睁眼，我早已倒地呼呼大睡了。

我不明白，所谓修仙之人，都喜欢如此折磨自己吗？

每日清晨，临秀会早早起床，在窗边练习书法。起初，我以为他在画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那东西极为工整，甚至不算难看，看的久了，我似乎也能理解其中的含义。

临秀说，这是人使用的文字，一般的动物无法看懂。

哼，本狐可不是一般的动物！

任凭我胡乱嘶叫，临秀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

有一日，我照常去偷吃山顶的果子，却发现树枝上光秃秃的一片，一个果子都不剩。

想必是临秀特意为本狐采摘的，本狐甚是欣慰。

我翻入窗内，四处找寻果子的下落，可愣是连果核都没找见。在寻觅中，我隐约听到屋后传出人声，似乎是两个人在对话。

“……今年的收成怎如此之少？”

“养了只贪吃的，总要给它留些。”

“哦，仙君竟有如此闲情雅致？我还以为那事以后……”

“规矩你懂，不要再提那事。”

“是小仙冒犯了。上面交代的事还没做完，小仙先行告退。”

我从门缝中探出头来，看到那个“小仙”匆忙离去，一旁站着神情漠然的临秀，看起来对那“小仙”很是不满。

临秀转过身，看到蹲坐在门口的我，嘴角又扬了起来。

“小家伙，过来。”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香气扑鼻的果子，我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的凑了上去。

“别急，慢慢吃。”

我可不管他说什么，张口就把那果子吞下，嘴巴一闭一张，将果核吐了出来。

临秀笑着不说话，一把将我抱入怀中，俯身坐在门前，替我顺了顺毛。

我本想奋力挣扎，但看他眼神有些古怪，便勉为其难的在他怀里趴了下来。

“小家伙，听说过龙吗？头上有两只角，身上全是鳞片，能在天上飞的龙。”

嗯……听着就不是本狐认识的东西，我转过头，对他翻了个白眼。

“龙，有很多种，有一种住在海里。海，就是一个装满水的地方，他们是海里的贵族，也是神仙，很多人都崇拜他们，因为他们会给人间带来雨水。”

哦！下雨的神仙！

“他们之中，有个位高权重的龙，大家都尊称他为龙王。这个龙王有很多孩子，每个孩子都敬他、爱他，直到有一天，其中一个孩子爱上了凡人。”

“那凡人是个年轻的道姑，她本该断情绝爱修道一世，得道飞升，却因这条龙动了情，多年修为毁于一旦，甚至险些丧命。”

“可这条龙不知悔改，他去偷了父亲的宝物，企图为道姑逆天改命。龙王得知后，勃然大怒，立即收回宝物，把儿子关在房中。而那道姑没能等到心爱之人，终究是含恨而死。”

“自此之后，那条龙便与父亲断绝关系，把自己关在一座山上……”

我神情恍惚的看着地上的果篮，垂下脑袋，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临秀此人，真的不适合讲故事。

我一觉睡到太阳落山，听到远处传来娘亲的呼唤声，这才从他怀里惊醒，感到不适的翻了个身。

他似乎一直保持着抱我的姿势，毫无抱怨的微笑着，一只手抚摸着我的脑袋，又说道:“小家伙，如果有一日你遇到了艰难的抉择，一定要记得:做你想做的事。”

对狐狸讲道理，他果然不太正常。

我跳出他的怀抱，从果篮里叼起一个果子，飞快的往家赶去。

天色有些晚，娘亲正在洞口等着我。我匆忙钻进洞里，蹲在一处角落啃果子。

祖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责备道:“知羽，你总去偷别人的果子，可经过人家同意了？”

我拼命摇头道:“这是临秀送我的！我没有偷！”

“知羽，那仙君大你好几辈，你怎能直呼他的名号？”娘亲摇了摇头。

“好几辈是多大？比娘亲还大吗？”

“你娘亲算什么，他可比我还大几百岁呢！”祖母说道，“从你祖母的祖母，祖母的祖母那时起，仙君就一直住在山顶，没有狐狸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他活了很久很久，比这里的一草一木还要久。”

“怪不得他知道‘龙’这种神仙呢！”我不由得惊叹一声。

“……龙？”

娘亲和祖母互相对视一眼，眼神里透露着莫名的担忧。

“知羽啊，龙这东西不太吉利，你日后莫要再提了……”祖母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