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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少年紫竹(十)

作者:竹林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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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竹长到十六七岁时,出落得异乎寻常的美丽,窈窕身材,椭圆脸形,蛾眉微微上翘,凤眼淡淡开合,正是“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清纯少女,整个人倜傥而不轻佻,温雅而又端庄。√村中大小无不喜欢她。

王氏道:“佛婆,你养得一个好女儿呢!她是一个大美女,知书识礼的;又爱做善事,将来一定会嫁上个如意郎君!”

佛婆闻言,却不禁呆住了:“是呀,紫竹将来总得嫁人的!她出落得如花似玉一般地美丽,只可惜我家中如此贫穷,又怎么置办得起一套像样的嫁妆呢?”想到这里,因此成天闷闷不乐的。

紫竹见了,忙问:“娘,您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么?”

佛婆不愿意说出来。谁知道她越是不说,紫竹越是着急,一个劲儿地问个不停。

佛婆只得叹气道:“儿呀,你如今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娘在忧虑,我们家中贫穷,没法替你置办一套像样的嫁妆呢!”

紫竹“卟哧”一声笑道:“我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女儿不过十六七岁,为什么就要忙着嫁人?就是要嫁人,难道人家只看我的嫁妆?”

佛婆道:“你倒是想得简单!这世俗中的婚娶,嫁妆却是非同寻常!我们置办不起像样的嫁妆,你就嫁不得一个好人家。就是嫁了个好人家,也可能早晚要受婆家的闲气。”

紫竹道:“娘,如此说起来,女儿便不想嫁人了!”

佛婆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儿呀,你说的这是什么呆话?”

紫竹道:“我这一生,只要一直陪着娘,只要娘能健康和高兴,谈什么嫁人呢?”

佛婆闻言,既喜且悲。

过了几天,佛婆又在寻思:“紫竹已经十六七岁,成天还与那些大男孩混在一堆读书,将来免不了让人说长道短。”于是便对紫竹道:“儿呀,如今为娘的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你这书不读也罢!”

紫竹本来喜欢读书,母亲的话让她一时很难接受,不过她到底善解人意,知道家中生计艰难,于是想了一阵子,便笑着道:“母亲放心好了,女儿从此只在家中干活!”

徐远和吴瑶、吴江等人得知,也明白佛婆的心思,倘若是因为家中经济困难,他们还可以继续给予帮助,但佛婆顾虑别人的闲言碎语,他们就只好作罢。

如此又过了半年,佛婆的身子更加衰弱下来,种植庄稼和诊治疾病的事情,只得依靠紫竹独自进行。

一日夜间,玉兔升空,满院生辉。紫竹陪着佛婆,坐在院子中说些闲话。佛婆道:“儿呀,娘要去往西方极乐世界,恐怕只是早晚的事情。生死事小,但娘还有两个心愿未了,未免落下遗憾。”

紫竹忙道:“娘!您这么善良,观世音菩萨一定会保佑您健康长寿的。您若是有什么心愿,尽管说出来,女儿一定设法替您老人家办到!”

佛婆道:“你的孝心娘怎么不知道?可是这两件事情真要办起来,却是非常的艰难!”

紫竹坚决的道:“不管多么艰难,女儿一定替您办到!”

佛婆只好道:“第一件事情,就是娘想在塔子山上修建一座毗卢庵,以便光大佛门。这件事情要花费许多的银两,也只有待将来有钱的时候再说。第二件事情就是娘的父兄离去已经三十年,如今也不知他们是死是活。娘年年盼,月月望,日日想,愿望的就是在有生之年能够与他们再见一面。”

紫竹连忙安慰她道:“娘,修建毗卢庵的事情,我记下,将来设法办到。外祖父和舅舅的事情也只有等待。但您老人家说过,外祖父和舅舅都是好人。既然他们都是好人,观世音菩萨就一定会保佑他们平安无事的。说不定哪一天外祖父和舅舅突然来到我们面前,还会给娘捎来许许多多的好东西呢!”

佛婆笑道:“你倒是会逗乐我!要是他们还在人世,就一定会回到嘉州,也一定会千方百计地前来找我。可是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他们却是一点音讯也没有!”

紫竹道:“这有什么奇怪呢?当初您逃难来到普州,嘉州那边没有人知道。即使外祖父和舅舅已经回到了嘉州,他们也一定不会知道您在这边。娘,不如我们主动前往嘉州寻找他们?”

佛婆摇了摇头道:“此去嘉州,遥遥千里,如今又是兵荒马乱的年代,我们两个弱女子如何去得?罢了,此事也只得存放心中!”

那天晚上,紫竹躺在床上翻来复去的始终无法入睡。她想:“母亲含辛茹苦地将自己养大,她的这么两个心愿,自己竟然无法替她办到一个,这实在是太对不起她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脱口而出地叫道:“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您帮帮我呀!”

此时外面月光皎洁,阵阵桂香飘荡入室。忽然,一位风姿绰约的中年美妇走了进来,正是那年赐给自己药方之人。紫竹急忙起身迎接道:“观世音菩萨,您帮帮我呀!”

中年美妇忍不住笑道:“紫竹,我真的不是观世音菩萨。”

紫竹道:“那么,我叫您什么呢?你来无踪去无影的,一定就是天上的神仙,那么我还是叫您神仙姑姑吧?”

中年美妇忙道:“不行,不行,你不可以叫我姑姑的!”

紫竹诧异地问:“您已经是个中年人了,我怎么不可以叫您一声姑姑呢?”

中年美妇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道:“罢了,现在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着吧!你有什么事情需要观世音菩萨帮忙?”

紫竹便将自己的为难之处说明。

中年美妇想了想道:“我可以替你办到,让你舅舅与你母亲团聚。但从此以后你就再也得不到一点清静了!”说罢,她转过身子又不见了人影。

紫竹一觉醒来,怎么也想不通:中年美妇为什么不是观世音菩萨,也不高兴自己叫她姑姑呢?还有,中年美妇说我再也得不到清静了,这又是个什么意思?但通过几次的接触,她相信中年美妇绝对不是一个梦幻中人物。

几天以后,秋高气爽。普州衙门里来了一行官差。为首之人姓柳,名范,却是嘉州府(今四川省乐山市)衙门的别驾。他们为了一件什么公事前来普州。两天后,他们办完公事,准备返回嘉州。

普州刺史姚灵说:“柳兄,你们过来一趟很不容易,好歹给我一个面子,让兄弟招待你们一下!”

柳范只得答应。??

姚灵带了安岳县的县令陈裕和县衙门的户曹田禄,邀请柳范一行到大云山上的栖崖寺中玩耍。正巧玄机子道长与慈音禅师在那里下棋,一看见姚灵等人到来,慈音禅师急忙起身相迎。玄机子道长却忽然大声道:“来了,来了!”

姚灵诧异地问:“老神仙,什么事情来了?”

玄机子道长道:“你来了,他来了,人来了,事情也来了。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

姚灵道:“老神仙莫打谜语,学生等人皆是凡夫俗子,不解其中的奥妙!”

慈音禅师道:“诸位大人且请落座,容寺中小僧献上一杯清茶。你们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慢慢地再向道兄请教不迟。”

众人只得坐下。

柳范被玄机子道长的说话拨动心事,于是欠了欠身子道:“在下是嘉州柳范,想请教老神仙一件事情,不知道老神仙肯不肯赐教?”

玄机子道长道:“莫问,莫问!乐也来,苦也来,你从哪里来,还到哪里去!”

柳范不得要领,欲待再问,玄机子道长已经闭目养神,再也不肯言语了。众人意兴索然,只得返回城中,慈音禅师也不挽留。

姚灵又在城里“醉仙亭”酒家设立宴会,款待柳范一行。宴席上,姚灵等人不断地劝酒。但柳范心中七上八下,哪里还有心思饮酒?

酒过三巡后,柳范毕竟忍耐不住,开口问:“田兄,我有一件事情相询,不知是否可以?”

田禄道:“柳大人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

柳范问:“田兄的祖籍可是普州本地?”

田禄想:“柳范可能要向自己打听什么事情。”于是立即回答:“小人的祖籍正是安岳县,也自幼在这里长大,一直在这边当差,不知道柳大人有何见教?”

柳范道:“我有一件私事,长期萦绕在自己脑子中。今日又被玄机子道长说中,但他又不肯明说,因此只好向田兄请教。”

田禄道:“柳大人但说无妨!”

柳范道:“请问三十年前,可有一位柳姓女子流落到贵县?”

田禄想了想道:“姓柳的女子好像没有,倒有一位彭姓女子来到我县东南塔子山下的吴家庄。不知道柳大人问她作什么?”

柳范道:“实不相瞒,三十年前我的胞妹失散,我遵循父亲遗命,一直都在寻觅她。她既不姓柳,也就罢了,罢了。”

陈裕却提醒道:“一般的女子嫁人后,都要改随夫家的姓氏,说不定这个彭姓女子便是柳大人的胞妹呢!”

柳范心中一动,没有作声。

陈裕又道:“柳大人何不亲自前往吴家庄一探,不管结果如何,到底了结自己的心愿!”

柳范便问:“那塔子山距离县城多远?”

陈裕道:“大约一百里远近。虽无官驿大道,可是骑马前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柳范沉吟无语。

姚灵也在旁边不断地劝说。

柳范被他们说得心中有些活动,只得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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