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第一时间把单子抽走?还没来得及打开病房门?蒋玉茭又跌撞着冲了过去ネ

"人怎么样?啊?人抢救得怎么样?"

护士应该也知道眼前这位老太太的身份?咯咯噔噔不敢回答?钟盈也冲了上来?她眼圈有点红?但情绪并不像蒋玉茭那么失控?反而显得有些跋扈ネ

"怎么又发病危通知单了?你们到底怎么回事?还会不会治了?不会治你们吱一声?我们立马安排转院ネ"大概是被钟盈凶巴巴的气势吓到了?护士捏着通知单直摇头?"我不清楚?具体你们要去问陈医生??"

"陈医生?我爸半年前还好好的?给你们陈医生治了几次都躺几回重症监护室了?你们陈医生就是个庸医ネ我警告你们?要是你们救不活我爸?我告也要把你们这间破医院告到破产为止?"

"够了?"原本站在角落一直没出声的钟聿突然吼了一声?吼得钟盈当即愣了下ネ

豆豆可能也从没见过钟聿这么吓人?一下扑到梁桢怀里ネ

小护士见此情形赶紧拿了东西扭头就钻进去了监护室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ネ差不多六点左右吧?医生从里面出来ネ

"血压上去了?暂时应该没事ネ"

梁桢暗自松了一口气ネ

钟盈冲上去又问?"那后面呢?后面还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陈医生为难地看了眼老太太?又看了眼钟聿?"这个?我刚只是说暂时度过了危险期ネ但钟老先生已经出现多器官衰竭现象?所以?所以??"

言下之意?目前的暂缓只是拖延一下时间而已ネ

钟盈显然接受不了这个答案?冲着陈医生和后面两个护士嚷嚷?"庸医?你们都是庸医?我爸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唯你们是问?"

她全然不顾场合和身份?歇斯底里?面目都显得有些狰狞?陈医生被骂得节节败退?解释不是?不解释也不是?最后只能一个劲推着眼镜往后缩ネ

眼看钟盈都要将陈医生逼到墙角了?梁桢顺手拉了她一把?"你冷静点?现在也不是吵架的时候?"

哪知梁桢话刚说完?钟盈一个甩手就把她推了出去ネ

"滚?你当你是谁?这里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话?"

她力气大?梁桢没防备?被甩出去两三米ネ

"妈妈?"

"够了?"

豆豆的喊声和钟聿的怒吼几乎同时起来ネ

后者几步上前捏住钟盈的手臂就把她往旁边拎了拎?"要发疯你回去发?在这里添什么乱?"

一向都盛气凌人的钟盈被钟聿冷不丁吼了一下?有些懵?还没反应过来?钟聿已经甩开她的手?转过去看了眼梁桢ネ

后者站在数米之外?豆豆站在她边上ネ

她看到他眼中的沉郁和痛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一个字ネ

钟聿慢慢走过去ネ

他自来医院到现在几乎一直都没有说话?此时视线落在豆豆脸上?豆豆也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ネ

他抬手摸了下孩子的脑门ネ

"进去看看爷爷?嗯?"声音很小?最后一个字已经出现了破音?但还在强装镇定ネ

豆豆似懂非懂ネ点了下头?钟聿便牵住他的手?转过身一步步朝ICU门口走ネ

梁桢看到他推开门?父子两进去?不知为何ネ内心的疼痛如喷涌般冒出来?她想起很多年前独自送梁波走的场景?迅速转身用手捂住嘴?不让哭声漏出来ネ

ICU探视时间很短?豆豆在里面只呆了几分钟?很快就见里头护士把孩子送了出来?却没见到钟聿ネ

"你爸爸呢?"

豆豆往后看了眼?门刚好合上?梁桢在闭合的门缝里看到那个男人弯腰下去ネ

"爸爸在里面陪爷爷睡觉ネ"

梁桢攒了下声?这时钟泉走过来ネ"少奶奶?天黑了?这里毕竟是医院?要不你带小少爷先回去吧ネ"

梁桢看这情形?今晚怕是都得守在这了ネ

"好?那我先把孩子送回去ネ"

"我让司机送ネ"

梁桢看了眼紧闭的ICU大门?"好?"

她带豆豆走出住院楼已经快七点了,外面天色全暗,冷风刺骨,吹在身上刀割似的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上车之后司机问去哪,她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原本这会儿明明应该在南楼吃除夕的团圆饭啊,却跟做噩梦似地一下子换到了这里.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她都有些不适应.

"抱歉,我打个电话."

梁桢从包里拿出手机,拨通了丁立军的号码,那边接得挺快的,上来就直接一句:"给我拜年吗?可你这年拜得是不是早了点?这天才刚黑呢,你起码也得等??"

"丁大哥ネ"梁桢打断他的话?"在家吗?"

丁立军似乎也听出她语气有点不对劲?愣了下?"在啊ネ怎么了?"

"那方便让豆豆去你那住一晚吗?"

那边隔了几秒?"当然方便?你送过来还是我去接?"

"我送过去吧?大概半小时ネ"

挂断电话之后梁桢给司机报了个地址?又在路上跟豆豆交代了一些事ネ孩子虽然不能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潜意识里还是能够感觉出一点东西?所以一路都很乖?还安慰梁桢别担心ネ

半小时后车子到了目的地?丁立军裹着一件旧棉袄已经站在那等ネ见梁桢带着豆豆下车?他赶紧扔了烟头走过去ネ

"丁叔叔ネ"

"诶?豆豆?"丁立军撸着他的脑袋笑了笑?抬头看梁桢?梁桢身上还是那件大衣?薄丝裙加丝袜高跟鞋?单单薄薄地站在那感觉脸都冻白了ネ

"怎么回事?跟姓钟的吵架了?"

"没有ネ"梁桢裹了下手臂?想着钟寿成病危的事还不能透露出去?怕再应发什么动荡?于是说?"钟家出了点事?刚好家里阿姨又回老家过节了?交给那边的保姆我又不放心?所以才想放你这边来ネ"

她不说具体什么事?丁立军也不会细问ネ

他一把把豆豆抱了起来ネ

梁桢摸了下孩子也同样被冻僵的手?"你那有吃的没?"

"除夕夜啊?肯定有ネ"

"给豆豆弄一点?他还没吃晚饭ネ"

"行?那你?"

"我还有事?得走ネ"

丁立军见她脸色实在难看?又难免担心ネ"很严重吗?"

"嗯ネ"

很严重?严重到一旦真的成了事实?可能天都会塌下来的那种ネ

"走了?"

梁桢没作逗留?转身又重新上了车?跟司机报了回公寓的地址ネ

到家后她卸妆洗澡?迅速换了身保暖舒适的衣服?临走前又给钟聿拿了件厚外套ネ

"沈阿姨?抱歉除夕夜还打扰你?想问下你春节期间有空吗?家里出了点事?你要是有空的话?能不能提前回来?"

梁桢一边下楼一边给沈阿姨留语音?进车库的时候她特意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左右ネ

她驾车重新往明德医院赶?路上四处留意?想找个合适的馆子打包点吃食ネ可除夕之夜?除了一些饭店酒楼还开业之外?小餐厅和快餐店几乎都已经关门ネ

最后梁桢还是在医院门口的便利店买了点吃的?拎着进了住院大楼ネ

ICU门口就只剩下蒋玉茭母女和钟泉三人ネ

梁桢转了一圈?并没看到钟聿ネ

"泉叔ネ"她把几个餐盒放到空置的椅子上?"你们吃过了吗?"

钟泉看她一眼?"还没有ネ"整个钟家上下?似乎就这个陪伴钟寿成大半辈子的老管家最为冷静ネ

梁桢?"我买了点晚饭?要不先垫下肚子吧ネ"

钟泉?"有心ネ"

梁桢又看了眼对面椅子上神情略显呆滞的母女两?自知自己也没什么立场?只能跟钟泉说?"劝下茭姨和钟盈?饭总得吃?不然也没力气在这守着ネ"

钟泉是明白人?拿过餐盒?"知道ネ"

梁桢过去从袋子里拿了两个三明治?拎了钟聿的外套往楼梯方向走?不出意料?钟聿果然坐在楼道里?梁桢推开安全门便看到他坐在台阶上的背影?埋着头?插着兜?灯光也暗?他一身黑衣黑裤缩坐在那好像融进这夜色里ネ

梁桢走过去?将他的外套搁地上?跨腿一屁股坐到钟聿身旁ネ

"给?吃点垫垫胃ネ"她朝钟聿递了个三明治?钟聿没拿?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ネ

梁桢叹口气?将三明治搁旁边他的外套上?拨开自己那只的包装纸?咬上一口ネ

"我哥当年走的时候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最初我也像你这样?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找个地方躲着?不愿说话也不愿去面对现实?以至于医生给我下病危单的时候都找不到人签字?所以这点上你要比我勇敢很多了?但是最后是我亲自给我哥拔的管ネ"

梁波是尘肺病?双肺移植之后并发症严重?一直在医院靠药物维持?但其实在并发症出现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已经回天乏术?后期完全是靠各种机器和管子来维系生命体征?可已经不能说话不能进食ネ

病人躺在床上?只要心电图显示他还有心跳?就说明还是活着的?可是这种活着对他本人有什么意义?

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在拖延一点时间?家属自欺欺人罢了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