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着墨色束身薄衣，已入深冬，未着任何保暖裘衾，只身抱了一支长箱，大步流星过来之时，一双漆黑的异域鹰眸紧紧盯着她。m.boshuoge.com

这人，好强的气场……

竟然让暮清生出几分畏惧之意。

而且这感觉，怎么分外熟悉？

“阁下是……”

穆至怀将长箱搁置在地，睨着她，“教你习武的师傅。”

师傅？

她…她师父不是榆梅吗？

这怎么临阵换人了？

“你毫无内力在身，用不着长公主教你，再者，你要学的东西，只有我会。”穆至怀轻拍手底剑箱，顿时一股气流直逼剑箱，箱盖猛地打开。

一柄剔透的碧青长剑映入眼底。

“九霄……”暮清凭着记忆，叫出了剑名。

刹那间，那把剑身抖落了下，不安分地在箱中颤动了起来。

“很好，看来你还记得，”穆至怀再次收力，九霄剑立马安分地一动不动，显然是被他的内力所致。

“听说你在回程途中，执剑抵挡住了杀手袭击，还将杀手逼退了。”

黯沉目光中流转着不知名的流光，隐隐使他有些兴奋，“你可知道，这是谁的剑？”

她当时拔出九霄，就好像失了神智，像被人操控着应对敌袭。

到了如今，她都有些搞不清状况。

暮清只好先答:“九霄乃是穆王佩剑。”

“你从何而知？”穆至怀逼问。

她老实道:“是我兄长讲述穆王故事之时，一同告知我的。”

“你兄长…他是如何讲述穆王的故事？在他眼里，穆王是什么人？”穆至怀又近一步，语气难免咄咄逼人。

她却觉得眼前人，更加熟悉了。

“他说穆王…是个好人。”

“好人，”穆至怀哈哈大笑，猛地一抬手，将剑箱扔到了半空中，一个推力，将九霄剑打了出来，喝道:“接剑——”

暮清眼疾手快，接住了从半空而落的九霄。

“九霄无法被没有内力之人拔出来，就算是我与长公主，也无法将此剑拔出，而你却可以。”

穆至怀背着手，挺胸昂首，“再拔一次，就像那日一样。”

听了这话，暮清有一刹那分神，没有内力之人无法拔出九霄。

为什么她能拔出来？

不过如今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她攥住剑柄，另一只手轻捏剑鞘。

下一刻，毫不费力就让剑身一分为二。

削铁如泥的寒刃在空气中闪闪发光，惊得男人退后了半步。

十年了，他已有十年，未曾见过九霄出鞘。

本以为那日暮清拔剑，只是传闻。

却没想到，这是真的……

而传闻里的主角此刻却掂量了掂量手中九霄，奇怪腹诽，这不是很简单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长公主他们拔剑的时候没用力？

不过这种可能好像不太大……

“好…能拔出九霄，倒不愧…不愧学穆家剑诀。”

穆家剑诀？！

她要学的是穆家剑诀？

等等，刚刚这男人说这是她的武器。

这、这可是九霄！

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神穆王佩剑。

这…她配吗？

穆至怀的面孔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丝接近畅然的笑，凝声介绍:“穆家剑诀，又称九霄剑诀，分为九式——

一破云、二追日、三踏星、四蓄坎、五经离、六断艮、七定北、八乾坤。”

暮清一愣，这个男人方才说是来教她武功，那说明他是长公主的人。

可长公主的人，怎么会穆家剑诀？

“今日你要学的，便是第一式，破云决。”

“等等…打断一下。”她有些不解，尴尬一笑:“您方才不是说九霄剑诀分为九式，那是不是少说了一个。”

“最后一式……”穆至怀看向了她，随后移开了眼，“你不必学。”

“为何？”

穆至怀凝声:“你毫无内力，能拔出九霄，还能活下来，是因为剑气护着你。

可剑诀第九式碧落九霄，若要使出来，需要极其雄厚的内力，你没有。”

这话说得暮清更尴尬了。

这人，看样子很嫌弃她。

“不过，我们一样没有。”穆至怀及时接话，使得她松了口气，继而又道:“这世间，也只有一人，能使出碧落九霄。”

“是穆王？”

“对。”穆至怀垂下眼，仿佛在顷刻间，那个风神俊朗的男子就会再度出现在他眼前。

但抬眼之时，只有女子失神茫然的面孔。

“碧落九霄若被没有内力之人习得，使出之时需将持剑者一身精血换之养剑，瞬息之间持剑者将会殒命。”

这话一出口，暮清顿时觉得自己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光听这话，就能想象出昔日穆王是多么的武艺高强。

“你不会有要用到第九式的机会，”穆至怀从练武场的一整排兵器之中略过，随后随手捡起了一根干枯的树枝，望向暮清，“寻常武者能接到第二式已是很不错了，

多年习武的高手，或许能接到第五式，

就算是超凡绝伦的隐士之辈，最多接到第七式。”

暮清嘴角颤了颤，可这人说的，应该是当年持九霄的穆王吧。

她一个只会点皮毛功夫的小弱鸡，可没那么厉害。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的确不是穆王那样的角色。”穆至怀轻笑了声。

这话无疑又让她的背塌了几分。

她还有机会回宰辅府吗？

好想楚薄秋……

“不过，你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使用九霄剑之人，

九霄剑认主，若你没有超于常人的潜力，它不会选择你。

说不定…你潜心修炼，能与当年的穆王匹敌。”

与穆王匹敌？

连榆梅和这男人都做不到。

她可不敢想。

“好了，先教你第一式……”穆至怀懒得多言，一个前弓步，左掌收缩，右掌握树枝，直打出去。

暮清小心地扫了眼对方，只好有样学样，击出九霄。

“不对！破云是突然袭击，打得对方猝不及防，可你呢！”穆至怀极其严厉，一下便指出了她动作里的不足，“动作太慢，杀伤力不够强，你若这样出剑，敌人轻而易举就能躲避。”

暮清咽了下口水，只好恢复了一开始的动作，再度出剑。

“还是慢，再者，你出剑之时，剑锋偏了！”男人纠正她的握剑姿势，严声:“你是想误杀旁人吗？”

暮清被训得灰头土脸，至少将这第一式的第一招练了百遍，花费了大半日，听了两个时辰的训斥。

手腕酸痛得无法言喻，一边还要听男人难听的训斥。

她简直觉得不能再委屈了。

“我教武这些年，寻常人一遍两遍就能会的，你练了上百遍都不行，”穆至怀气恼地斥责，“当真愚不可及！你爹怎么会生出你这种蠢材！”

这话攻击性太强，让本就委屈得不行的小姑娘再也忍不住，直接回嘴。

“我又不是从小练剑，再说了，我一个及笄的女儿家，没那么多力气。

我没见过我爹，能生出我这种蠢材，那说不定我爹比我还蠢。”

穆至怀一怔，随即肃穆的面孔沉了许多，“把剑还回来。”

暮清也脾气上头，“凭什么？你说还就还。”

穆至怀失望地看着她，“你用你年纪小，不是从小练武为托词，可知道穆王是多少岁学的武？”

暮清愣了。

她怎么会知道？

“你十五，将近十六，穆王却是十九才开始习武，在那之前，他亦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你用女儿身做托词，又有没有想过长公主。

她莫非不是女子？

她为何能执剑沙场？为何能杀敌万千？

女子又如何？你自己也是女子，莫非你瞧不起你自己？”

暮清彻底不知所措了，她怎么会看不起女子，在她心中，女子与男子无异，她方才的意思，分明是男女力量悬殊。

“好了——至怀。”一声喝声，制止了男人继续训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