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了。www.yingzhicy.com

每次他出远门，梧桐三千里总是要下一场雨的。

大雨滂沱，是否是因为舍不得哥哥的女孩在哭泣？

四岁的凰朝清哭得一抽一抽的，一边吸溜鼻涕一边抹眼泪，她不愿意自己的哥哥离开这里。

凤淮阳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眼里满是温柔:“哥哥回来的时候，会给你带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所以，阿清乖乖待在家里等哥哥回来好吗？”

“好！凤淮阳，我要吃糖人。”

不过是四岁的孩子，没什么复杂的心思，哥哥的三言两语就将她哄开心了，收了眼泪，目送自己的哥哥离开。

她不知道，哥哥这一走就是五千年。

……………………

凤淮阳随着神使，来到了白玉京。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世间口口相传的话，彰显着世人对白玉京的向往。

他是以凤凰族少主的身份来此进修的。

来到白玉京的第二日，凤淮阳去拜见天帝，见到一个同凰朝清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小女孩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写字，那态度，说是一丝不苟也不为过。

她的神情淡漠，对这位凤凰族少主没有丝毫兴趣，甚至没抬头看他一眼。

凤淮阳忍不住瞄了她好几眼。

小女孩年纪不大，处事作风倒有种内敛沉稳，同他那顽皮的妹妹可以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天帝事务繁忙，受了他的拜见后就走了，留下小女孩一个人与他独处，并叮嘱他帮忙照看小女孩的功课。

他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个小姑娘叫苏清影，是天族太女。

苏清影一直做着自己的事情，丝毫没有要他辅导功课的意思。

凤淮阳闲得没事，忍不住同她搭话。

“小妹妹，你今年几岁啦？”

苏清影瞥了他一眼，似乎是因为他的话题找得太差，脸上的冷漠更甚。

不过，她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五岁。”

五岁的苏清影声音带着稚嫩，与她冷漠的语气一点都不相符。

“我十二岁，你可以叫我一声哥哥。”

凤淮阳笑着说，脸上那表情，要多憨厚有多憨厚。

拒绝长辈是不礼貌的，所以苏清影明明不想搭理凤淮阳，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好。”

“你比我妹妹大一点，可比她懂事多了。她天天直呼我大名，唉，头疼。”凤淮阳开始絮絮叨叨吐槽起凰朝清来。

苏清影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这人好聒噪，父皇为什么会把这种人放进白玉京来？

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说。

苏清影沉默着做着自己的功课，对于凤淮阳说的话她是一句没听。

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结束的。

………………

苏清影对凤淮阳改观，是在半年后的一次斗法会上。

彼时，各族少主云集白玉京，来聆听天族博学者教诲。

散学时，少主们会自己给自己找些乐子，以度过这枯燥乏味的生活。

斗法会就是这么来的。

天帝觉得有趣，便让苏清影也去看看。

在这场盛会上，她看见这个来自凤凰族的少年使用出许多独门法术打败了所有对手，夺得魁首。

“不愧是凤凰族，法术就是厉害。”

“这可是近几万年来凤凰族第一天才，武道，法术，修炼都是十等，实打实的高手！”

苏清影脸上冷漠，内心却被这个少年震撼。

或许这位天才只是比较爱说话吧！

从斗法会出来的时候，白玉京上淅淅沥沥下起一场大雨。

苏清影没带伞，避水的法术嘛——还没学。

侍女碧云留在华月宫里，没跟着她过来。

雨越下越大，遮住了回宫的路。

该怎么办才好？

“太女殿下还不走吗？”凤淮阳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她回头，看见少年也没伞。

“淮阳哥哥因为大雨回不去吗？”苏清影试探性地问。

“不是，我只是留下来打扫场地。”凤淮阳一边回答她的问题，一边准备离开。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小女孩似乎因为没带伞而无法回去。

所以他又折了回去，打算送她回宫。

苏清影傲得很，拒绝了他的帮助。

她说:“我等侍女来接我。”

碧云会不会来？其实她并不知道。

说侍女会来接只是拒绝凤淮阳的一个借口。

凤淮阳知道自己劝不动小女孩，若是强行送她回去只会让她觉得自己冒犯吧！

于是他说:“这风夹着雨泼进屋檐下，你裙角都被打湿了一些。哥哥教你个法术，你挡挡雨。”

苏清影这次倒是没拒绝。

小女孩学法术学得很快，凤淮阳教第二遍的时候苏清影就学会了。

凤淮阳夸了她一句“真聪明”便告辞了。

苏清影看着凤淮阳的背影没入雨帘中，用出刚学的法术，准备回宫。

一路上磕磕绊绊不少，好在最终平安到达。

进宫门的时候，苏清影回头看了一眼，正巧看见凤淮阳那没来得及藏起来的衣角。

这个凤淮阳，是因为担心她用不好法术又怕她淋雨，所以一路上跟着她吗？

真是个好哥哥。

………………

那日以后，凤淮阳再请见，苏清影都不会拒绝。

她的话渐渐多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年龄相仿，凤淮阳很爱在苏清影面前提凰朝清。

“我那个妹妹啊，可皮了。有一次我命人给她做了一身裙子。她穿上新裙子跑来见我，一脚踩在裙子上摔了个狗啃泥，哈哈哈哈哈哈。”

苏清影配合着笑了笑。

如果是她，绝不可能出这样大的错。

拜见长辈这样大的事，不可放浪形骸，不可衣冠不整，不可……

苏清影还在想着，凤淮阳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哥哥大概能猜出来你在想什么。这里没外人，不用守那些破规矩。”

苏清影没有回答，沉思了片刻以后，点了点头。

“谢谢哥哥。”

之后的日子里，凤淮阳一边学习着课程，一边陪她读书。

小女孩有什么不懂的词句，也会直接问凤淮阳。

在他面前，她变得开朗了许多。

千年时光转瞬即逝，女孩长高了一些，凤淮阳又英俊了几分。

“淮阳哥哥，这个法术我学不懂，你再教一遍好不好？”

“好好好，小清影都开口了，哥哥哪有拒绝的道理。”

他抬手，一点一点演示给她看。

苏清影学得快，几乎不用他怎么教就能学懂。

在他演示完一遍以后，苏清影很快把那法术施展出来。

凤淮阳对此大为赞赏。

小女孩学完法术就不说话了，与以往不同的是，她没有再去做其他的事情，而是静静站在那里，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直盯着凤淮阳看。

凤淮阳摸上小女孩的头，说:“小清影想说什么呀？快说吧。哥哥听着呢。”

得到少年的应允，小女孩深吸一口气，这才鼓起勇气说:“今日潮生宫有宴会，哥哥能跟我一起去吗？”

原来是为了这个。

凤淮阳点点头，微笑着答:“当然可以。”

于是，凤淮阳牵着小女孩的手，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就这么到了潮生宫。

今日是天帝寿宴，七十二族来使齐聚于此，恭贺天帝。

凤凰神也在其中。

凤淮阳先同天帝行礼，将苏清影交给侍女，这才来到凤凰神身边。

“母神，安。”凤淮阳说。

凤凰神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表情也是一如既往地冷漠。

少年习惯了这样子的母亲，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自觉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宴会的内容无非就是那样，凤淮阳在众人的目光下上场比试，在各项娱乐中皆争得第一。

当最后一项射箭比赛结束时，凤淮阳转头看了一眼凤凰神。

他的母亲此时也在看他，满脸不悦，微微瞥着眉仿佛在指责他不应该这样出风头。

渴望得到母亲夸奖的少年在这一刻忽然泄了气。

直到宴会结束，凤淮阳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宴会结束以后，各族来使可将少主一同带回。按道理，凤淮阳是要跟凤凰神一起回梧桐三千里的。

苏清影刚刚得到这个消息，凤淮阳人已经没影了。

小女孩有些急，她还没有好好同淮阳哥哥告别呢！

顾不上什么尊卑礼仪，小女孩撒开腿朝着帝城外跑去，试图追上凤淮阳。

最终，在帝城外，她看见了凤凰神和凤淮阳。

凤淮阳:“母神，阿清可还好？”

凤凰神:“用不着你操心。”

苏清影只听见了这段对话，心中思索着凤凰神为何对自己的孩子如此冷淡。

凤凰神说完话，甚至没搭理凤淮阳，自己飞走了。

凤淮阳无奈叹了口气，转身，看见急急忙忙赶到的苏清影。

他说:“哥哥不走。”

“为什么？”苏清影不解。

淮阳哥哥应该很想家，很想家人吧！特别是他那个年幼的阿清妹妹，他念叨过许多次了。

如今有了机会，他怎么就不回去呢？

“哥哥留在这里陪着小清影。免得你被人欺负了。”

这是凤淮阳给她的答案，苏清影心中清楚，这不是真正的答案。

凤淮阳说不走，就是真的没有走。

接下来的四千年里，每个一千年都会有神族送少主来进修，也会有人学成归去。

凤淮阳一直没走。

凤凰神也没再来过白玉京，有传言说她闭关了，也有传言说她云游天下去了。

可不管如何，凤淮阳在这四千年里确确实实没有再见过凤凰神。

他的性格没变，还是那么温柔体贴，外貌越发英俊，迷了白玉京上不知多少姑娘的眼。

可要说凤淮阳一点都没变？那又是假的。

他有变化的，苏清影每次站在他身边，都能感觉到一些与曾经不同的地方。

比如……他变得沉默了许多。

苏清影渐渐长大，心中清楚有些事情不该问就不要去问，所以她从来没有问过凤淮阳为什么郁郁寡欢。

后来，她想问也没有机会问了。

凤淮阳终究还是回梧桐三千里了，在他来到白玉京的五千年后，他回去了。

那年凤淮阳十七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岁，踏着光自天边飞来，嘹亮的凤鸣声响彻整个梧桐三千里。

凤凰族的全体子民都清楚——少主回来了。

………………

凤淮阳第一个见到的，是凰朝清。

她如今已经九岁了，长高了许多。

小姑娘提着裙子从林中飞奔出来，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凤淮阳，你终于回来啦！我想死你啦！”

凤淮阳想象过许多重逢的场景，想象过他的妹妹经过这些年，会变成温柔恬静、知性大方、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那种淑女。

或许是因为跟苏清影待久了，让他对自己的妹妹有了别样的幻想。

事实证明，他的妹妹跟那些词沾不上半点边。

“淘气。”凤淮阳抱起凰朝清，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

小姑娘听见这话可不开心了，张口就要跟凤淮阳辩论，被一个糖人堵住了嘴。

甜味在口间绽放，凰朝清两眼发光，看凤淮阳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大英雄。

所以，这位大英雄又拿出了许多糖人，温柔地说道:“随便吃，哥哥这里多的是。”

凰朝清也不客气，一把将全部糖人抢过去，撒开腿跑了。

小姑娘边跑还边喊:“落锦姐姐，快来吃糖人！”

凤淮阳随着她过去，看见一位手持红缨枪，头发用红色发带高高束起，身上穿着红色劲装的少女。

凰落锦也看见了他。

她一边接过凰朝清递过来的糖人，一边上下打量着凤淮阳，说:“阿清，这就是你那离家出走多年的哥哥？”

凰朝清狠狠点头。

凤淮阳:“……”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自己这妹妹究竟是怎么跟别人说他的？

“怪好看的。像个风流成性的小白脸。”

这是凰落锦对凤淮阳的第一个评价。

凰朝清听完以后点头点得更快了。

是的，她也是这么觉得的。

凤淮阳:“……”

少年上前，一把捞起自己的妹妹，说:“阿清现在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

听见凤淮阳这句话，凰落锦瞬间就不高兴了。

“也不想想为什么？我好说歹说是会对阿清好的……总比某些人好，丢下自己妹妹不管，去陪着别人。”

夹枪带棒的话，凤淮阳当然听得出来是在骂自己。

与生俱来的修养让他不会去同一个女孩子计较，所以他带着凰朝清回家了，没有再搭理凰落锦。

没想到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姑娘，第二天又跑出去了。

凤淮阳找到她们的时候，凰落锦正在教凰朝清练武。

少女练的是枪，小姑娘学的是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行如隔山，凰落锦并不能很好地教导凰朝清。

小姑娘并没有因此嫌弃凰落锦，相反，凰落锦说得每一句话她都会认真听。

凤淮阳就站在树上看着她们。

凰落锦教完凰朝清，自己开始练枪，或许是学艺不精的缘故，她练得有些磕磕绊绊。

凤淮阳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说道:“你这枪法不够快。”

“你行你上！”凰落锦听见凤淮阳的声音，才知道他在，抬起头白了他一眼，心想阿清这不负责任的哥哥怎么阴魂不散的。

然后凤淮阳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