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这话，哪里有半点在乎的样子，得亏陆淮恩不在当场，否则以他的性子，怕是要气死过去。m.muyuwenxuan.com

硬说起来，这也不能怪舒颜，虽说两人情意相投，可到底有世俗的约束在那儿，也许从舒颜决定启程还京的一刻起，他们之间所有的亲密都注定要葬在外头无限的如画山水里。

事有取舍，也许在家族面前舒颜的选择永远都不会是陆淮恩，哪怕这个家如今只剩她自己一人伴满园残魂。

“主子。”云春小心上前:“起风了，咱们先进去吧。”

既然不愿去救，再多想也是无益，不如早些歇息，一盏安睡茶，了白日烦心事。

“老祖宗才受了气，怕是晚些时候睡不安稳，桂嬷嬷年事已高，怕是撑不了整夜，不若我们警醒些，也好有个照应。”

有些话舒颜不便出口，太皇太后一病，除了那些自小跟在身边的人外，其他的，她一个都信不过。

“夏秋姑姑在，主子原也不用这般劳心。”小梅笑着宽慰:“再不济，还有奴婢们守着，便是粗手笨脚些，也多少能顶些作用，哪里能劳动您呢。”

适才说的无情，这会子也不好再提担心的话，舒颜笑了笑没有回应她，只看着院里特意蓄水养着的荷花发呆。

还是云春体贴，朝着几个丫头使了眼色，不疾不徐道:“主子说话，咱们听着便是，左右月色尚好，你们且忙去吧，有事时再唤你们。”

“是。”小梅几人对视着退了出去，丁香重又出门，握着对牌不知去了何处。

原是春日里头，水温尚凉不足以激得花开，倒是花匠们手巧，引着玉山上的一处温泉辗转入了荷塘，又千辛万苦的注入这一瓮瓦缸之中，才有了眼下这不合时宜的美景。

幽幽花香，情趣得宜，任谁见了不得夸一句皇上孝心。

只是，这明面上的东西在 敞亮，一旦挖出根来越是腐败的叫人心惊。

慈安殿的围廊较之别处更宽阔些，舒颜抱膝而坐，所有些失了端方，却胜在足够舒服，她不是不知道陆淮恩的行事做派，心知他既然肯去，那必然会有保全自己的法子，只是……只是突然生出些许厌烦罢了，不为旁的，只为自己因为计较得失而干干脆脆的无所作为。

寸长的指甲毫不留情的掐入掌心，痛感麻木而迟钝，夜色如墨，倒像是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实在是憋屈的很……

陆淮恩被成阳郡主迎入齐王府的事儿第二日一早便在宫中传散开来，一介乐师，再是国之圣手也难洗卑贱的出身，虽有太皇太后亲自抚育的素养在，可要匹配齐王府的郡主，自然还是高攀，奈何郡主性子刁蛮，认准想要的人，从来不会顾忌世俗的偏见眼光，说她不择手段也好，一意孤行也罢，左右是成全了陆淮恩飞上枝头的梦想，细算起来，倒也称得上是郡主良人的佳话了。

消息传开后，旁人不过是抱着瞧热闹的心态调笑几句，反而是桂嬷嬷着了急，淮恩一夜未归，她只当是司乐坊杂事琐碎拖住了他，谁曾想竟是被人拉去做了上门女婿，这可如何使得？成阳骄矜成性，实在算不得什么良人啊。

因为担心，她也忘了昨儿一夜未睡的辛劳，早早的候在舒颜门口，亲自捧着帕子，只候着舒颜起身梳洗。

“主子，你可醒了？”

舒颜昨儿一晚没睡，到了日头渐起时才闭眼眯了几瞬，为了这，云春明知桂嬷嬷在外头却没有及时叫醒自家主子，私心里只希望她能再多歇一会儿，直到她耐不住亮光皱眉时才开口唤她。

“怎么了？”小憩不如熬夜，舒颜半眯着眼，一时没有回转过来。

“桂嬷嬷一早便在门外候着，怕打扰您休息，不敢进来。”

“桂嬷嬷？”舒颜缓声，眨了眨眼:“可是老祖宗不舒服？”

“并不是。”云春柔声道:“只是陆管事被带入齐王府的事儿昨夜在宫内传开了，连慈安殿里都逃不过，桂嬷嬷不敢惊扰太皇太后休息，生怕她老人家知道什么越发着急，只好跑您这儿来寻些主意。”

淮恩自小在慈安殿长大，若论感情，再没有人比桂嬷嬷更加上心着紧的，只是她再有资历，也不过是个奴才，一旦牵涉到自己，总不好自作主张，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太皇太后才和皇帝闹了别扭，若是自己一意孤行的去干涉圣上定的主意，岂不是拉扯着自家主子一道进了浑水么？

只是，要她当真袖手旁观却也是不能的了，思来想去，也只好找舒颜来拿个主意，说到底淮恩还是她的陪嫁，细算起来，也算是半个娘家人。

“淮恩的事，她自然上心，请人进来吧。”

舒颜自找了外裳披上，略略收拾了一番后便让云春开门。

桂嬷嬷也不是九转心肠的人，一见着舒颜便把半宿的担忧全数交托:“郡主啊，无论如何，您可不能当真弃了淮恩，这孩子，当真是命苦的紧呐。”

这般开门见山，倒叫舒颜有些疑惑。

桂嬷嬷这人，若单论城府自然是远不及夏秋姑姑，不过贵在忠心，但在太皇太后身边这么些年，好歹也学会了谨言慎行，为着自觉愚钝，轻易不愿在外人面前多嘴一句，多行一步，今儿也不知怎么了，这般沉不住气。

云春拧了帕子，示意旁人下去后便来伺候舒颜梳洗，直看着她漱口过后才撤了出去，将这屋子留给这一老一少。

“嬷嬷。”舒颜起身拉着她老人家坐下，伸手抚平她脸上肉眼可见的担忧:“淮恩的事儿，我昨儿便知道了，可他这人你也知道，不管做什么总有自己的盘算，遇事抉择也总会给自己留些退路，您就不要太过担心了。”

这些话或许有理，这会子却没什么力度，桂嬷嬷叹了口气道:“若是旁人与他纠缠，奴婢自然不会有丝毫忧心，可事关齐王府……这孩子怕是不会那般冷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