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封锁，也不知是怕真相太好还是现实太坏。m.lanyuezdh.com

舒颜问到此处，心知得不了答案当下也不再理会，只专心致志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老人，这么一等就直坐到了日落。

“郡主，莫太医送药来了。”

“好。”舒颜揉了揉僵硬的膝盖，扶着云春的手站起来:“让他进来吧，嬷嬷，你也有了年岁，又在这儿伺候了这么久，赶这会儿也下去歇歇才是，这儿有我们呢，若有不决的，再使人去唤您。”

陪了这许久，连舒颜这样年轻力壮得都觉出不适来，更别说她这样上了年纪的，即便她精神尚可，早些年落下的陈伤也不允许她这般熬啊。

桂嬷嬷是个识趣儿的，跟在太皇太后身边这么些年既不拿乔托大，也很懂得接茬，既明白舒颜不想她在场的用意，顺势也就谢恩下去了，只是到底不曾歇着，只到小厨房去盯着晚膳点心，自家主子病了，可这两小主子也不是铁打的，成日家守着，不吃点东西一味用心可不就要垮下了？

莫太医是一个人来了，端着药盏面色沉稳，倒很有他师傅从前的模样。

“太医来了？”舒颜笑着让座:“既是端了药来，想必老祖宗也快醒了，是吗？”

莫太医少时入宫做学徒，如今也快四十余年了，这人天赋不高，却贵在勤勉，在业务上素更是以严谨出名，开通用药不差一分，掐算时辰也不差一分，能在这个点进来，想来是仔细推算过的。

“是。”莫从并不掩饰，说话时山羊般的胡子微微颤着:“郡主宽心，左不过一盏茶的时候，太皇太后也就醒了。”

“听你这话，想来是无碍的，只是在她老人家初次昏眩时桂嬷嬷已经及时用药将她心绪稳住，怎的还会出现后来的情况？莫太医妙手，想来能替我解惑一二。”

“太皇太后年高，一时气血供应不上也是有的。再加上此前就有心绪不宁，夜寐多梦的情况，累积到一处又被日日压着，一旦有了突破口，自然是发散一回，这原也无可避免。”

听着倒是合情合理，可舒颜却知道这些实在是胡说八道。

太皇太后凤体，那是一日几次的请着平安脉，若是有什么不妥，一早也就发现并根治了，何必要日积月累的压着，等一个事情刺激着才找宣泄口？

又不是吃不起药看不起病的平民小户，非等不得不治时才爆发着散一回根本，这种洪水爆式的宣泄可比平日里细水长流的调理伤害大多了，莫从也不是庸医，说的可不都是屁话？

舒颜心里有气面上却不显，只吩咐夏秋姑姑搬来凳子请莫太医坐下，倒有些促膝长谈的架势。

“郡主。”莫从面上惶恐，望了望左右似乎不愿就范，只推说道:“慈安殿事务繁忙，下官在这儿只怕是不大妥帖，炉子上还煎着药，下人粗手笨脚怕是拿捏不好时辰，只怕是久坐不得了。”

一句话颠三倒四，倒像是失了从容一般。

“莫太医不用心慌，不过是我放下不下，留您细问几句罢了，耽误不了您多少时间。我才听说今儿当值的太医来了不少，说句您不爱听的，单论妇女病侯，医术在您之上的大有人在，有他们把控着药方，您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是吧？”

“不敢，不敢。若论医术，下官比之同僚并不高明些许，只是这捉药订方的事儿如今落到了我头上，总要尽心才是，还请郡主见谅。”

“是吗？”舒颜笑过之后，连带着语气也一道强硬了起来:“您既承认这是你的职责，那就更好办了，既是主职大夫，那么应病患问询除了你之外倒也找不到别的合适人选了，淮恩，请莫太医坐了。”

陆淮恩这人，莫从早有耳闻，玉面郎君，黑手罗刹，是太皇太后养在慈安殿的一条恶犬。

若他好时，便是那怀抱琵琶的国之圣手，玉面笑颜临风立，落指铿锵如珠泣，穿梭在各样声色间，是富贵人家的掌上玉，瓶中花，得他一曲就是权贵无双，地位卓然的象征。

若他恼时，翻手刀覆手剑，一言不合便是洞穿喉舌，当初太皇太后刑讯逼供的那些招数一样不落的全都教导在了他的身上，说是慈安殿第一传人倒也不算有错。

如今舒颜连他都提了，莫从再要提走却是不敢了。

“不知郡主有何疑虑，但问便是，下官必当知无不言。”

“知无不言吗？”舒颜笑:“未见得吧，很多话我倒是敢问，可太医你当真敢答吗？”

这话古怪，莫从罕见的抽了抽眉尾，更垂低了眼角，生怕自己错听一个字。

舒颜继续道:“你既说了这话，我倒不好不信你，那请太医说说，太皇太后这病，到底是意外呢，还是人为呢？”

关于病因的话，从他进来时舒颜就刻意问过，却换回似是而非的一堆废话，也不怪他，人嘛，总要嘴硬几回，再吃些苦头才会明白什么叫做不吐不快。

“莫太医，同样的问题我方才已经问过一回，若你还是想要拿那番说辞告知于我，还请你三思而后行。”舒颜翻看着指甲，一字一句认真道:“这儿离侧殿虽不算远，却也实在有些距离，为着老祖宗的习惯，这些屋子隔音效果都甚佳，倒是你呼号惨叫只怕也不能轻易传到那儿去，况且，你也五十好几的人了，怎么就不想想，论资历你在那堆里也算拔尖儿，怎么那么些人里偏指了你出来送药？总不能是为着你长得好，或是跑的快吧？所以啊，怎么回话还请您好好想，时间多的是，机会却只有这么一次，把不把握得住可就全看你自己了。”

强人所难这事儿，原也不是陆淮恩一个人的强项，舒颜明知不管是哪种事实都不是莫从这样一个太医能擅作主张的，想要从他嘴里探知所谓真相可不就是强人所难么？

不说不会好受，可要说了，那就是与死无异了，莫从是个明白了，虽不懂舒颜一个郡主怎么会挑这个时候发难，可却还是打定了主意不开口，毕竟，要他一个人挨刑总好过送全家一块儿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