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夜，两人留神看着陵墓的动静，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不知怎的又将话题引到了如意身上。www.pantays.com

“那姑娘如何了，那日来找我时，看神色倒像是不大好的模样，后来我便让她去找你了。若论舌灿如莲，满皇都再找不到除你之外的第二个人去。”

“郡主倒是看得起我。”陆淮恩悠然道:“平白无故塞个貌美女子给我，您倒真是心大的紧。”

“貌美吗？”舒颜来了兴致，凑上去看他的表情:“陆管事当真觉得她貌美？比之我又如何呢？”

堂堂郡主，倒是真不讲究身份。

陆淮恩无奈道:“郡主之貌美自是无人能及，那如意倒也算得是个奇女子，以容貌论之倒是我肤浅了。”

“是啊。男子嘛，总是难怪。”舒颜笑他:“只是能得你一句赞，如意姑娘倒也是不易。”

还说不说，陆淮恩面上再温润如玉，骨子里却有些难言的厌女情绪，这里头或多或少有四公子的缘由，或者还有他幼时在街头所遭遇的阴影，就连舒颜也是费了好大劲儿才算叫他打开心扉。

“确实不易。”陆淮恩笑了笑:“虽是空负乐韶华，好歹及时抽身，不像有些女子，只会一味哀戚，沉溺在过往里自怨自艾，倒是白白耽误了一生。”

“是啊，懂得及时止损的人，当真是聪慧的紧。”舒颜盯着日头，心生感叹:“倒好过咱们这些愚人，明知要去的是条死路，却还是义无反顾，也不知该说是孤勇还是无知。”

私探皇后陵寝，若被察觉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死罪，可若不如此，有些事就一辈子查不分明了。

虽已入夏，晚间的气温还是有些偏低，舒颜紧了紧领口的衣衫，又揉了揉手转身看着陆淮恩笑道:“走吧，再等下去只怕我就要心生退意了。”

“若真如此，我还真要我好好等等才是。”话是这般说，淮恩下手却没丝毫迟疑，伸手揽过舒颜，瞅准换防松散的间隙，直往皇陵掠去。

这几日淮恩没少往这处使功夫，自然清楚哪里有暗道，哪里有小路，避开明处那些眼睛，很容易就来到了背阴的僻静处。

“举凡是陵墓，工匠在修建时总会留有生口，俗称暗道，至于作用想来你也清楚。如今咱们是暗访，想从正面进去是不大可能了，好在我一早得了图纸，探了几日总算确定了入口。只是这样的路，不大好走，只怕是要委屈郡主了。”

按着陆淮恩的意思，本不愿意舒颜亲自涉险，可他又深知这人的性子，所以压根没有提这话。

“不怕。”舒颜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时候我可远比你淘气，地道算什么，就算是狗洞也不是没钻过。”

这是实话，也亏得她提起旧事时能这般理直气壮，浑然不觉羞耻。

“若论淘气的女娃，郡主比之安宁郡主，倒也确实不遑多让。”

陆淮恩探了探形势，确认安全后带着几人往左绕进了一处杂草灌木尤为茂密的所在，若非脚下那些过于新鲜的泥土，谁能相信这里往下别有洞天呢？

“主子，要不然我在这儿守着？”白芷看着翻起的暗盖有些不安:“若是有心人刻意压住，从里头往外推怕是很难呢。”

“无事。”陆淮恩做事自来注重细节，旁人会考量的问题在他这儿早就演算过千万遍万一:“外头自然有人看护，你们两个只管护着郡主就是。”

“是。”丁香毕恭毕敬，倒是比对舒颜还恭敬几分，也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淮恩虽只比她们大了几岁，可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是她们两个实打实的师傅。

工匠留下的密道并不宽敞，一人过时尚觉有余，可要两人并肩是万万不能了，不过既是留作逃生所用，其安全性倒是不容置疑。

“颜儿，头略低些，前面上头有石块，尖利的紧，可别碰着了。”

陆淮恩走在最前头，舒颜紧跟其后，由他牵着小心翼翼得往前摸索，这弯腰弓背的姿势保持久了，确实不大好受，才想直起腰身缓一缓就被前头的人一把摁住了脑袋。

借着夜明珠的惨白光芒倒是不难瞧清楚那所谓尖锐的突起，不过一块小小的岩石角落罢了，早被有心人刻意打磨圆润了，即便磕着碰着也不会当真如何。

倒是那说话人得逞的笑容实在是明媚的太过可恶了些。

暗道很长，几人没甚停顿的走着，也足足用了几柱香的时间才算走到了出口。

“到了。”陆淮恩听了下来，伸手扣动上头的机括:“哒，哒哒，哒哒。”

简短却有节奏，想是一早就与人定好的暗号。

果然，不过片刻，就有人应声来开门，顺着缝隙，芸姑姑得脸清晰的出现在几人面前。

“郡主…”芸姑姑眼里的泪光一瞬即逝，心内的翻涌的情绪被及时压制了下去:“来，小心些，别碰了头。”

“姑姑。”舒颜在搀扶下落了地，看着七零八落躺了一地的宫女不由感慨:“这些日子倒是辛苦您了，颜儿此举大逆不道，若不是你大约也不能成行。”

“郡主这是什么话。”芸姑姑抹泪道:“奴婢跟在皇后娘娘身边这些年，说句不自知的蠢话，那也是我护在怀里的心肝肉儿啊，若舒府真有冤屈，皇后也非正死，便是郡主不查，奴婢也是要拼着一死追究到底的。”

舒湄之死太过蹊跷，旁人或许无甚察觉，可她原本就是照顾皇后起居得随侍嬷嬷，舒湄身子骨如何，她自然是一清二楚，所以当初在舒颜提议让她出宫安养时，她便存定了主意，要留在宫里，以一己之力好好追查，后来有幸去了殿前伺候，又使了些许手段总算是感动了皇上允许她过来守灵办丧。

“是。”舒颜道:“姑姑对皇后娘娘之心，颜儿从不怀疑，只是此事涉及太广，实在是不易大张旗鼓的操办，还请姑姑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