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柳伺候舒颜重新梳妆，力道轻柔的拆了发髻后示意云春去点些舒缓身心的芙暖香。m.nmghmwl.com

玉质的篦子触手生温，顺着穴道梳理后总算是将舒颜毛躁的心绪安抚了下来。

实在的争执这会儿倒是无比清晰的重新传回了舒颜脑海里，一字字一句句，仿佛针尖对麦芒般不留情面。

“主子，在想什么呢？”月柳柔声道:“今儿除夕，本就是辞旧迎新的日子，不管过去如何，到了今儿可都该翻页才是。”

舒颜不语，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月柳放下篦子，指上沾了些许苏合香，力道轻巧的印上太阳穴。

“奴婢不敬，适才主子与小公爷说的那些话，多多少少也听了一些。虽说奴婢不该偏帮外人，可小公爷也不是完全胡搅蛮缠不讲道理。诚然他与沈家三小姐不清不楚是他不对，可您若是有什么想法，也不该完全藏在心里才是。”

“这话原不该奴婢来说，可老爷夫人太傅大人素来疼您，您若肯说他们未必就不肯听。再说了若是皇上有意如此，小公爷可以表示不愿意，您自然也能自己陈情，表达您的看法。左右这些年您的受得委屈，皇后娘娘和太皇太后都是看在眼里的，只要……”

“月柳。”舒颜睁开眼，淡然道:“话说到这儿便罢了，再往下可就越界了。丫头之中，你资历最老，又是与我一处长大的，你可记得离府时祖母关照过你什么？”

月柳惶惶，立时跪下，低头道:“老夫人所言奴婢片刻不敢忘。”

“那便好。”舒颜侧目看她:“你是女使，行的是规劝之责而不是游说之能，今日这些话我便当没听过，你下去吧，晚些便留在府中，不用进宫伺候了。”

“是。”月柳垂目，磕头谢恩后方才退下。

小梅守在外头，陡然见月柳没甚神采的走出来还有些不解，她来这些日子，每次见到月柳都是精神气十足的模样，从未像现在这般，想要上前关心，却被云春一把拦下。

“宫中晚宴怕是不能饱腹，你去瞧瞧小厨房可有备什么精致点心？拿小匣子装一些备着以防万一，快去。”

这就是要支走自己了，小梅再愚钝，也清楚了这事儿不是自己插嘴的，当即“唉”了一声，转过身子朝外走去。

云春看了看月柳离开的身影，不由摇头。

舒颜对镜自照，轻而易举的瞧见了自己脸上不耐的神情，可巧云春打着帘子进来，笑呵呵道:“奴婢就说您昨儿没睡好，今儿必要撒气吧，现下可好，从主子到奴婢竟是都挨了排头。都怪小公爷，要回来也不挑个好日子，惹得一屋子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这话说的，也不知谁是鸡谁是狗，舒颜失笑:“都说你是桂嬷嬷的得意门生，虽不是博览群书，到底算得上有见识，可这话说的，实在是不忍耳闻。要是落到她老人家耳里，怕是要狠狠罚你了。”

“主子心善，您若不说，嬷嬷便是想罚也没有出处不是？”

“行了，把你伶俐的。”舒颜道:“怎么，还想为你月柳姐姐鸣不平不成？”

“哪能啊。”云春老老实实陪笑:“都说物不平则鸣，主子处事公正，做奴婢的自然无物可鸣。”

她将一早挑选的首饰重新放在舒颜耳边比划了一番后，随手将月柳梳了一半的发髻重新盘好，又取了镜子供舒颜细细照过，看是否还有不满意的地方。

“就这样吧。”舒颜细瞧了瞧，又叹了一回:“这些人里，属你手最巧，往后要是嫁人了，闲来无事做个梳头娘子倒也算不错。”

“您啊，就是操心的命。”云春笑道:“便这么着急将我们都打发出去不成？”

“都说女大不中留，我也是怕留来留去留成仇。”舒颜玩笑道:“为奴为婢终究不是一辈子的事儿，能得自由是好事，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奴婢懂得。”云春道:“只是……”她顿了一会儿，终究没忍住:“月柳姐姐心细，又比奴婢长了几岁，想的事情难免更多些，她是个知礼懂事的，条条框框比奴婢们背的都多，有些话，若非为了您好，想来不会轻易开口。若有不妥帖的地方，还请主子看在她是为了您的份上多饶恕些。”

舒颜摇头:“我知道她的性子，也不曾真心怪她。要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这几日心气浮躁，连累她也跟着一道沉不住气起来。”

当初林臻走时，小梅胡言乱语时，月柳还知道规劝，可到她自己身上又是如何呢？

“云春，你该知道，这世上最怕的就是为你好三个字，有多少人是举着这三个字去做与自己身份不符的事儿，到头来闯祸了，还是拿这三个字压你……”

“奴婢知道。”云春点头，她自小受得教导便是恪守本分，做奴婢的可以在恰当范围内与主子插科打诨油嘴滑舌，却不能一本正经的逾越本分去劝说规划她的人生。

而月柳显然是界越了。

她口口声声自称奴婢，甚至愿意自梳不嫁伺候舒颜一辈子，任谁都不能怀疑她的忠诚，可是，她却打着忠心的名义在主子的私事上指手画脚的。

诚然，目前来看林臻实在算是一个糟糕的丈夫，而月柳也确确实实是为了舒颜考虑，可有些话，主子可以说，奴婢却说不得，否则便是怂恿，落到旁人耳里，轻则发卖，重则杖毙。

不管是林府还是舒府，处理这样蛊惑主子的奴才时都不会有丝毫手软。

舒颜换了衣裳后重新补了口脂，又选了一套备用的衣衫后才领着云春往外走去，可巧松苑也派了人来，说是老太太和老爷都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舒颜点头称是，让婢子先去回话，转身又叮嘱可儿莲儿些许类似注意炉火这般的小事后，便带着云春和小梅往前院走去。

自始至终月柳都没有踏出过侧室半步。

云春忍不住回头多瞧了几眼，房门紧闭看着倒像是赌气一般，不由又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