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还差五分钟十二点的时候，我出现在国贸广场，远远地就看到龙眼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在广场上打转。我摸着下巴哑然失笑，说起来也是，他现在所得到的信息只是去找一个叫做“毛小米”的人，可谁是毛小米他都不知道。

看看还有几分钟的时间，我靠在广场边的栏杆上冷眼看着那个小丑般的男人，心里充满悲凉和鄙夷。这个男人为了自己的名利，不惜用女儿来炒作，利用社会上人们的同情心敛财和博得眼球。

虽然曾经有很多评论人对他进行批判，可是无论是真实社会还是网络永远不缺乏话题，只需要没多久的时间，人们就会淡忘龙眼和那可怜的龙小小。谁又能知道因为父母兄长的自私，龙小小至今都还流连在阳间无法真正安息呢。

如果龙小小还活着，得知自己父母这一系列所作所为，估计那颗弱小的心灵会比这寒冬腊月还要冰冷，她那双黑色玻璃珠般的大眼睛定会被滚滚的泪水淹没。想到这层，我心里着实难受得紧。

我见那龙眼不停地看手表，一边看还一边抹着额头上的冷汗，我冷笑着想，“原来他也有着急的时候。”看看手机，还差一分钟就到十二点，我可是一个非常守时的人，放好手机我就对着他走过去。

“你在找人？”我从龙眼背后拍拍他的肩膀，冷冷地说。

龙眼惊慌地回过头，见到是我，惊讶地问，“怎么是你？”

“哟，记性不错，你还记得我？”我揶揄地笑道。

龙眼的神色变得非常不自然，阴鸷地问，“你……你是谁？”

我吹了个口哨，双手揣兜，“毛小米。”

“你就是毛小米？！”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神让人非常不舒服。我耸耸肩，直截了当地质问，“你这是什么态度？作为作家的你难道不明白你现在的眼神和行为是非常没有礼貌的吗？”

“就是你！你这个混蛋，是你在我家搞鬼吧！”龙眼突然怒不可遏，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

我早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镇定自若地掸开他的手，又掸了掸被他触碰过的衣服，“龙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如果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我可是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明的。而你现在对我的人身攻击和诽谤，可也是有足够多的证人在场的。”说罢，我示意般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四周已经聚拢了不少爱看热闹的老百姓，有一些可能是认出了龙眼，还在那里指指点点。

“对，对不起，”龙眼有些窘迫，毕竟这种人最在意的就是“公众形象”。我微微一笑，颇有些占尽上风的感觉，拉着龙眼背离人群，“龙眼先生，看你印堂发黑，目光无神，唇裂舌焦，元神涣散，可是遇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你，你果然知道？”龙眼瞪着我，眼里布满血丝。

“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从小跟随师父，略通阴阳而已。”

“毛先生！毛大师！先前多有得罪，您大人大量，求你帮帮我，帮帮我们一家吧！”龙眼握住我的手，双膝微弯，声泪俱下。

我皱了皱眉，忍住恶心说，“龙先生，你别这样。既然有缘让你遇到我，那你就说说你遇到的事情吧。”

我在心里已经无数次告诫自己，和龙眼接触不是为了帮助他，而是为了帮龙小小。所以反感归反感，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唉，是这样的……”

“等等！”

他刚要说话，我立刻打断。我对他说，“这大冷天的，你就打算让我在这里挨冻听你说话？要知道太冷了我耳朵可是会不好使的。”

“啊……”他明显愣在那里，半天才回过神，“那咱们找个地方进去说，进去说。”

我把他带到一个咖啡馆里，点了里面最贵的那种咖啡。咖啡小妹礼貌而好看地微笑地说，“好的，你们一共花费了198元，谢谢！”

龙眼看着我，我看着龙眼。我笑了，“难道你还打算让我付钱？我可没带钱。”

“啊，是的是的，应该我来付，应该的。”龙眼不情愿地掏出钱包，又问了一句，“一共多少钱？”

“先生，一共198元。”咖啡小妹保持着微笑和礼貌。

“198，”龙眼一边翻着钱包一边嘟囔着说，“怎么这么贵，就一杯咖啡一杯茶怎么这么贵？”

咖啡小妹笑而不语。看着龙眼那心疼肉疼的模样，我拼命忍住笑。等小妹接过钱正要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又突然喊住她，问到，“诶，你们这里是不是刚刚新进了一款芝士蛋糕？”

“是的，先生，那款芝士蛋糕168元一只，请问您需要吗？”

我瞟了眼龙眼，看到他张着嘴巴脸色发白地瞪着我，我心里简直都要笑喷了。我摆摆手说，“先不要了，一会再说吧，谢谢你了啊。”

“好的，先生，请你们稍等。”

看到咖啡小妹终于走回吧台，龙眼下意识地抹了抹额头。我忍着笑，靠在沙发椅背上，故作老成地说，“好啦，说吧，你遇到了什么事？”

“是这样的，”他左右看看，随后压低声音说，“我家闹鬼了，鬼提示让我找毛小米……”

“真是笑话！”我打断他，“我是一个阴阳先生，什么鬼会提示让你去找先生？”

“是很奇怪啊！所以我，所以我……”龙眼突然扭扭捏捏说不下去了。

“所以你就以为是之前得罪了我，然后我搞的鬼，是吧？”

我气势逼人，龙眼把头一缩，不敢说话了。

“龙先生，我觉得你最应该弄明白的，是鬼为什么会找上你。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看最大的问题，是你心里有鬼吧！”

“我……”

“你最好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必须要逼迫他亲自把龙小小的事情讲出来。

龙眼犹豫了半天，才呐呐地开口，“其实那是我的女儿，龙小小。”

龙眼在讲述他近几日遭遇的时候，实际上我不过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那些事情原本就是我让小红做的，还需要再听他描述一遍吗？反倒是那个咖啡小妹吸引了我多数的注意力。之所以被吸引，并不是因为那个妹妹长得有多好看，而是她身上有种独特的气质让我觉得值得注意。因为这种气质我曾经在许锦儿的身上见过！可惜的是今天出门我没有带小红，不然可以让她帮我分辨一下这个咖啡妹妹是否有问题。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龙眼擦着汗，喝了口茶，“毛先生，你看这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龙眼的声音把我的注意力拉回来。见他讲完，我也把咖啡端起来喝了一口，缓缓地说，“你家里是否有一只你女儿最喜欢的玩具熊？”

龙眼眼睛瞪得溜圆，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说，“你怎么知道？”

“我觉得这不需要向你解释，”我继续说，“只需要告诉我那熊是不是一只趴趴熊？”

“对对，是的。”龙眼连忙说。

“嗯，我了解了。”我故作沉思状，“龙小小的坟冢在哪里？”

“啊？”龙眼愣住了，“这……那……”

我见他的犹豫扭捏的模样，心里震惊道，“你不会没有给龙小小立坟吧？！”

“当初我把她的遗体捐赠给了医学院，想着也没什么东西下葬啊。”龙眼哭兮兮地说。

这一下我彻底明白龙小小怎么会灵魂漫步了。我十分震怒，但因为是在咖啡店里，只能紧紧地按着桌面压低声音说，“你居然没有给她立坟？！你可是她的爸爸，她是你的骨肉！你居然连块坟都没有给她立？！”

龙眼的脸刹红，扶着茶杯的手不停地颤抖，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他说什么狡辩的话，因为我的怒火还没有偃息下去。我瞪着他说，“现如今已经不给死去的人立牌位，你又把龙小小的遗体捐赠出去无法火化，现在你竟然连个坟墓都不给她立！你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孩子当孤魂野鬼？！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也不知道是因为小红假装龙小小吓得他惊魂未定，还是我的这番话说得他汗颜，龙眼低着头，双手紧紧握着茶杯，一个劲地说，“我错了，我错了。毛先生，你看有没有办法，有没有办法？”

说完一通，我深深地叹口气，生气地看着他，没好气地说，“办法当然还是有的。”

“有办法就好。”他谄媚地笑着，“请毛先生指点迷津，多谢多谢。”

我又叹口气，无论怎样龙小小的事情确实迫在眉睫，即便我将龙眼教育得狗血淋头又能怎样。所以喝口咖啡，稳定了下情绪，我对他说，“我给你三天时间，为龙小小立一个衣冠冢，三天后的子时才能为龙小小安魂。你应该知道，只有她的魂魄得到真正的安息，你家里的怪相才会得以解除，不然，家总归是那孩子最牵挂的地方。”

说完最后那句话，我明显看到龙眼的身体震动了一下，随后沉默不语。我想，在这个男人的心里，总归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女儿的位置。我又对他说，“龙眼先生，你也是个作家，在你的笔下应该也叙述出了无数的人生百态。我想请你自己好好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属于你所抨击的百态之一。我言尽于此，记住，三天的时间，三天后的中午十二点我还在这里等你，你记得带上那只趴趴熊。我想，你家里也只有这么一样东西是属于龙小小的了吧。好好想想吧，再会。”

把龙眼一个人留在咖啡馆里，无论他是否有所反省，我相信他都会按照我说的方法去做。能够帮助龙小小安魂轮回，已经是我能做的仅有的事情，至于龙眼自己的人生，他都是那么大的人了，以后会为自己的贪婪和愚昧付出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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