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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芸萱在宫门口碰上了郡主,两人的车驾一南一北,刚好相遇,郡主看到了沈芸萱,只是鼻子里哼了一声,便自己去了皇后宫中。www.junyiwenxue.com
沈芸萱作为女眷,进宫本来应该拜见皇后,可是她却直接将请安帖子递给了皇帝。
此时皇帝一个人在书房,出乎意料的,他将沈芸萱叫了进去。
沈芸萱独自进入书房,外面已经是严冬,书房里的炭火烧的暖暖的,炭火上烤了一些橘子皮,空气中散发出一阵清甜温暖的果香。
沈芸萱从外面进来,带了一身霜雪,她跪在地上,说:“儿臣给父皇请安。”
皇帝手中的笔顿了顿,抬头看向了她:“萱儿,你是我从小看大的孩子,我还是头次见你穿这种隆重的服制,看起来倒是老练了不少,听闻你在定王府中大动干戈,将定王府上下管理得井井有条,真是好手段啊。”
他这话说的平淡,沈芸萱听不出来他的意思,便只说:“这都是萱儿应该做得。”
皇帝看着沈芸萱,眼中颇有深意:“宸铭有了你,想来将来更有进益。”
沈芸萱低头不语。
皇帝又说:“你来得目的,我大概也知道了一些,是为了你那庶堂妹?”
沈芸萱深深拜了下去,说:“回禀陛下,芸萱所求并不只在堂妹,而是为了所有人。”
皇帝这才放下了笔:“所有人?”
沈芸萱说:“是!芸萱为此案中所有被株连的人的家眷请命,陛下,怀南军的血已经流的够多了,陛下仁慈,还望不要株连!”
皇帝从书桌上拿起几本折子,说:“这几本是你祖父,父亲和长兄刚刚递上来得折子,听闻你祖母也进宫了,去见了皇后,宸铭先前也来见过朕,你怂恿你们沈家人全员出动,可是觉得朕判错了案?”
沈芸萱垂着眼睛不说话,她心中相信怀南军并不会通敌谋反,不愿为达成目的去迎合皇帝,但是也不想激怒他,因此只能默默。
皇帝轻笑了一声:“以前,朕只觉得你温柔敦厚,如今看着你,像是有些骨气的,可见看人看事并不能只看表面。”
沈芸萱应答:“陛下所言极是,看人看事,不能只看表面。”
她这话一语双关,皇帝自然听明白了,他又说:“你祖父、父亲和兄长,无外乎是说稚女无辜,还说了沈明德一些以往的功绩,希望朕能看在往日的情分,留沈家那小庶女一条性命,你呢,还有什么其他说辞。”
沈芸萱又拜了一次,说:“于情而言,我父亲与陛下,如同沈珩和定王,我二叔如同沈璇,他自幼跟在您和父亲身后,父亲习文,他便修武,立志要保护陛下和大哥。二叔还未封将出征之前,曾在御前行走,先帝永安十四年,陛下被封为太子,当时您的亲兄弟,先赵王殿下派人行刺东宫,是我二叔以身挡毒箭,负伤后仍然拼死顽抗,直到救援赶来,二叔也因为中毒运功,留下隐疾。”
皇帝听了这话,像是想起来遥远的回忆,幽幽叹了一口气。
“无论二叔是否真的谋反,当时的情义总是真的,陛下看在这样的情分下,留下他的一点血脉,也算是对他的恩典。”
皇帝说:“你这话同你父兄说得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足以说服朕。”
沈芸萱再拜:“于理而言,陛下您以仁治国,是因为先帝时期,天下大乱,先帝花了好久的时间才平息战争,让百姓安定,您为了休养生息,安抚天下,轻徭薄赋,如今大周境内,百姓安居乐业,大范围的株连与您的理念不合。”
皇帝靠着软垫,说:“你继续说。”
沈芸萱深吸了一口气:“于社稷而言,大周如今与各国交好,避免战争,虽然边境少有摩擦,但并没有正式开战,三千将士哪怕株连三族,那都是一大批人,大周如今蒸蒸日上,若真这么株连,恐怕百姓心中不安。现在距离当初的大乱不过几十年,百姓尚未被驯服,若百姓不安,恐生叛乱。”
皇帝笑了笑,说:“也不算没有道理,还有呢?”
沈芸萱说:“最后就是这件事所造成的结果。”
“结果?”
“是,结果,事情的起因是二皇子试图勾连敌国夺嫡,现下您所怀疑的二皇子已经下狱,我二叔已经身陨,与南梁的联系也已经切断,所有关系人都已经化成灰。这件事可以说已经了结了。现下陛下身强体壮,说句犯上不敬的话,还未到改朝换代之时,如果此事影响再扩大,难免有人心怀不轨,犯上作乱。”
皇帝颇有深意地看着沈芸萱:“你的意思是?”
沈芸萱回道:“说到底,这件事也算是皇家的丑闻,芸萱以为,如果再追究下去,天下的百姓会对皇家颇多揣测,最后结果除了多杀了几个人,让皇室颜面受损,其余什么好处都没有。陛下可以株连,但是用什么堵住悠悠众口?倒不如大事化小,无声无息的遮掩过去。这是儿媳的愚见,不能登大雅之堂,希望陛下不要见怪。”
“芸萱呐,朕竟然不知,你倒是比你父兄还有见识一些。”
“芸萱只是妇人之见,亦不懂朝堂上的事,只是芸萱自己也做过百姓,只是站在百姓的角度上思考问题罢了。”
皇帝听了这话,笑了起来:“芸萱,宸铭娶了你,是他的福气,你好好做你的定王妃,将来,你的福气还在后头。”
沈芸萱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只是懵懂的谢恩:“多谢陛下夸赞,陛下……那儿媳所请之事……”
皇帝说:“朕还要再思索一下,你先回府去吧。”
沈芸萱虽然心有不甘,但皇帝这么说了,也只能告退。
行至宫门,雪又开始下了,天也暗了下来,她看到沈府的马车还在,觉得有些奇怪,便问小厮:“郡主娘娘还没有出来吗?”
沈府的小厮回答:“回大小姐的话,郡主娘娘进去之后,还没有出来。”
沈芸萱觉得她进去的时间也太久了,便返回去皇后宫中寻她,刚进皇后的宫门,远远看去,便看到几个人影跪在雪地中。
她快速走上前,看到跪在雪中的果然是她的祖母还有她姑姑德妃。
沈芸萱看着祖母身上披了一身雪,身影也越来越显得老迈。
“祖母!”沈芸萱看到这种情景,心中的怨气去了一半。
郡主抬眼看着她,她眼睫毛上都染了厚厚的霜:“儿女都是前世的债,谁让我欠了一身的债!”
沈芸萱摇了摇头说:“祖母,既然皇后娘娘不肯相见,您便随着芸萱出宫吧。”
郡主却问:“芸萱,你从陛下处出来,陛下是怎么说的。”
沈芸萱将皇帝的话和郡主说了一遍。
郡主僵硬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芸萱,陛下让你出宫,你便不能再这里逗留了,出宫去吧。”
“祖母这么大的年纪,德妃娘娘身体不好,长辈都跪在这里,芸萱哪里有自己出宫享福的道理?”
郡主叹了一口气:“听陛下的话,应该是允了你的请求。”
沈芸萱听了这话,怔怔看着郡主。
她继续说:“皇后娘娘推脱生病避而不见,却未准我出宫,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沈芸萱略想了想,摇了摇头。
郡主说:“皇后和陛下是少年夫妻,两人心性一致,皇后从来没有不敬长辈,让我跪在这里这么久,表面是皇后的意思,其实是陛下的意思。你二叔出了这么大事,陛下一不能发落沈家,二不能大开杀戒,三还要遮掩过去,既要遮掩过去,那那些死去的军士只能报战死,不能报谋反,陛下少不得要拿出许多抚恤金给军士的家眷,可以说这个案子让陛下受尽了闲气,你总要让陛下出了这口恶气不是?”
沈芸萱听了这话,眼睛有些湿润了。
郡主继续说:“你说得不错,像咱们这样的大家族,都是血脉相连的,你二叔出了事,其他人也必须得受牵连,你祖父被迫在家养病,你父兄在朝堂上受排挤,你一介女流要去南方帮着皇帝做戏,而我和你姑姑,不过跪上一跪,倒也不算吃亏。芸萱,你去而复返,有违宫规,若还要在宫里逗留,难免落人话柄,你已经嫁作人妇,凡事除了考虑自己和沈家,还要考虑你的夫君,不要让定王殿下为难,你出宫去吧。”
沈芸萱知道郡主说得都是实话,她只能对着她和德妃磕了几个头,这才离开了中宫。
在回程的马车上,沈芸萱开始想郡主这个人,她心中什么都清楚,却一定要做出严肃绝情的样子,是为了她恭王府的尊严,也是为了沈家,所以她宁愿做坏人。沈芸萱又想到冰冷的雪中,她佝偻的背影,心中越发难过。
沈芸萱回道府中,天已经大黑了,因为雪下得很大,雪光却将夜里映得明亮。
她独自走到院中,跪了下来,这才感觉到雪地里真冷。
不知过了多久,红绡从屋子里出来打水,发现了院中跪着的沈芸萱,她大吃一惊,连忙跑过来,说:“王妃,您怎么一个人跪在雪地里,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芸萱说:“红绡,你不用管我,今夜我要跪在这雪中,陪着祖母和德妃。”
红绡连忙回屋拿了厚厚的披风,给她裹上,又撑了伞也跪在她身旁。
沈芸萱看着红绡,说:“你去睡吧,此事和你无关。”
红绡流着眼泪,说:“我从小服侍您,您跪在雪地里冻着,我又怎么睡得着?”
沈芸萱听闻不再说话。
“这是做什么?”景宸铭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沈芸萱转头看着他,他穿着黑色斗篷,斗篷上是灰白的风毛,显得他五官柔和了很多,他从外面跑进来,甩了甩斗篷,蹲在了沈芸萱的身边,一手扶着她的胳膊,一手接过红绡手中的伞。
沈芸萱反手握着他的手,说:“殿下,我祖母和姑姑还在中宫外面的青石板上跪着,芸萱不孝,不能同跪,只能在这里陪同。”
景宸铭皱了皱眉头,说:“你跪在这里,父皇母后也看不见呐!”
沈芸萱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眼中湿漉漉的,充满了真挚,景宸铭看着她的眼睛,怔住了,只听她一字一句的说:“陛下娘娘虽然不知道,但天地知道,芸萱的心也知道。”
景宸铭不由自主抬起手,抚摸着她的脸,她的脸冻的通红,眼中是晶莹的泪光,像是落满了万千星辰的湖泊。
“芸萱,我陪你。”他毫不犹豫和她并肩而跪。
他伸出手,握住沈芸萱的手,将她的手轻轻拢入怀中。
沈芸萱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从手心一直流入心底。
满天风雪,所幸不止她一人。
红绡见二人如此固执,只好去宫门口打听消息。过了很久,她回来了,对沈芸萱说:“王妃,奴婢刚刚从宫门回来,宫禁之前,郡主娘娘已经出宫了,殿下,王妃,起来吧!”
沈芸萱一把抓住她的肩膀,问道:“此话当真?”
红绡拼命地点头:“真!”
沈芸萱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身体一歪,便靠在了景宸铭的身上,景宸铭连忙将她抱起,亏得景宸铭是一个习武之人,倒是无大碍,沈芸萱就不同了,她本来就是一个娇弱的千金小姐,这样折腾下来,只觉得腿脚发麻,已经没有知觉了。
景宸铭将她放在床榻上,红绡帮她换上寝衣,翻起她的腿一看,沈芸萱极瘦,此时两个膝盖跪得青紫,已经肿了起来。
景宸铭连忙要去找太医,红绡让她躺下休息,她却始终不肯合眼,只是看着红绡说:“紫陌怎么还没有回来,紫陌还没有回来。”
红绡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滚烫滚烫的,她连忙拿了湿毛巾敷在她头上,说:“王妃,您好好休息,我去侧门等紫陌,等她回来就叫醒你!”
沈芸萱笑着点点头,红绡出去了,她却仍然不肯休息,只是睁着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口。
没想到最先回来的是景宸铭,他找来宫中的太医,太医给她把了脉,说是急火攻心,又受寒,导致发热,让她静养发汗。
景宸铭随着太医出去开方抓药,沈芸萱仍然看着门口。
终于看到了红绡红色的裙摆,她冲进了门,跪在沈芸萱床前,说:“王妃,紫陌回来了!”
紫陌将手中的剑放在地下,单腿跪下说:“王妃,我已经将芸薇小姐安顿在您之前修整过的庄子里,芸薇小姐听说了二夫人的遗言,想先等等圣旨,然后再去南方安葬二老爷和夫人,她说要先为父母守孝四十九日。”
沈芸萱听了此话,点了点头,只觉得心头一松,眼前一黑,再也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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