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萱揉了揉额头，从一大摞账本中抬起头来，她深深叹了口气，这些天她一直在整理账本，总算是整理清楚了。www.ych009.com

景宸铭从外面回来，脱下外面的衣服，说:“芸萱，这些天，你都在弄这些，整理清楚了吗？”

沈芸萱点点头:“你的王府，现在已经是一个空架子了，这些你都没有发现吗？而且王府最近的采买，都是在外面挂账的，你府中的仆役的月钱也有几个月没放了，我已经算清楚了。”

沈芸萱将账本推给他看，景宸铭看着这个数字，眉头微微皱起。

沈芸萱继续说:“你知道你现在可用的银子有多少吗？”

景宸铭认真想了一会儿，说:“芸萱，我不知道。”

“我说，冯征和江蓠这两个人算是府中的管家，是你信任的人对吧。”

景宸铭笑着说:“对啊，冯征是我小时候，母后特地赐给我服侍我的人，他一直尽心尽力，而且母后在我开府还未娶亲的时候，将江蓠赐给我帮我打理家事。”

沈芸萱露出看白痴的表情:“殿下，你我从小相识，我一直觉得您是一个聪明又工于心计的人，原来是我想错了吗？”

“芸萱，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芸萱恨铁不成钢:“就是这两个人把你架空的，府中的人皆对这两人唯命是从，不会有人越过他们动你府中的银钱，你有何打算？”

景宸铭坐在旁边，翻了翻账本:“可是，这二人都是母后给我的人，我自然不敢……”

他用祈求的目光看着沈芸萱，她有些无可奈何:“好吧，府中这些事，我帮你料理，你自己在外面要小心一点。”

景宸铭低下头，眼中有些哀伤:“没有想到，母后给我的人，居然会这样对我，芸萱，我没有其他可以依靠的人，只剩下你了。”

沈芸萱看着他的样子，心中软了下来，她们家虽然很压抑，但是好歹父母亲和祖父母是真心为着她好，不成想，皇后娘娘看着温柔慈祥，母仪天下，实际上对这些庶出的皇子并不疼爱，想想也正常，毕竟她要为太子殿下铺路。

沈芸萱握着他的手安慰道:“殿下，你我夫妻一体，以后我也会护着你的。”

景宸铭的眼中尽是柔情，他看着沈芸萱，说道:“我知道，我从小就知道了。”

第二天，沈芸萱一大早就将府中所有的人集中在后院。

韩珞凝打着哈欠过来的时候，沈芸萱已经坐在上位，她整个人都板着脸，似乎很不高兴。

“芸萱，怎么了？”韩珞凝小声问她。

沈芸萱说:“半个时辰前，我已经叫人集中这后院的仆役，可现在还没有到齐。”

韩珞凝笑着说:“芸萱，你别这么严肃嘛，他们每天劳作也非常辛苦的。”

沈芸萱让她坐下，再没有说话。

又过了一刻钟，冯征上前来，说:“王妃，府中的人都到齐了。”

沈芸萱问道:“门户都锁好了吗？”

冯征将钥匙拿出来，说:“依照王妃所说，都锁起来了。”

沈芸萱冲着红绡使了个眼色。

红绡站出来说:“堂下各位，外院的站在这边，内院的站在另一侧。”

人群开始攒动，很快就站好了。

沈芸萱抬了抬手，说:“肃静！接下来，先清点外院的人，冯管事，你可别告诉我，还没有名册。”

冯征尴尬的笑了笑，说:“自然是有的。”

他从桌上拿起名册，开始一个一个点名，外院儿的小厮一共四十二人，其中管事的有十五人。

沈芸萱笑道:“四十二个人，居然要十五个管事的？冯总管，您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吗？”

冯征说:“回王妃的话，在下是按照地点分配的，每一处当差的地方，都设一个小管事。”

沈芸萱打断他:“不妥，这样吧，将名册放在这里，我回去以后慢慢看。前院儿的小厮可以出去，先回归自己原本的当差之处，之后如果有变动，我会另行通知。”

沈芸萱喝了口茶，说:“江蓠！”

江蓠不情愿的走上前。

沈芸萱说:“你有按照我所说的，完善名册吗？”

江蓠说:“回王妃的话，名册我已经完善了。”

沈芸萱说:“好，接下来，你帮我点名，先点主院儿的。”

江蓠一个个点名，并且向沈芸萱介绍。

沈芸萱听着这些人的来历，发现一切如她所想，在景宸铭院里的人，大多都是宫里赏的。而韩珞凝院里的人，则是家生的比较多。

她心中了然，等江蓠念完，她站起来说:“我知道，大家心中有怨，毕竟月钱已经好久没有发下去，三日之内，我便会把月钱发下去，除此之外，你们既然是签了身契在这里的，自然要完成你们的差事。”

她站了起来:“我来府中一月有余，你们内里，实在没个规矩，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观察你们，我从沈府过来，不知你们底细，所以，我不会给任何人面子，不管你们是新来的，或是宫里赏的，又或说有头有脸的，不要指望我会因为你们有资历或者有身份就会迁就你们。”

她往前走了几步:“毕竟，你们以前再尊贵体面，来到这府里，也必须得以我为尊。我这个人，从不责打下人，如果不谨慎犯了小错，第一次认错改错，第二次罚月钱，第三次就赶出去，如果犯了原则性的大错，便直接赶出去，你们最好相信我，不然到时候，大家都不得体面。”

沈芸萱说完这番话，下面的人都面面相觑，沈芸萱又说:“大家的衣物大多都不合身了，等下轮流去侧妃的院中，有人给你们重新量过尺寸，随后会给大家发放新装。冯总管，外院儿里人的尺寸，就麻烦您了。”

冯征应声出去了。

沈芸萱看着江蓠，说:“江姑娘，以后作为侍妾，你就只管尽好自己的本分就行。”

江蓠见她当着众人的面，夺了自己手中的权，也只能紧紧抓着自己的袖子，愤愤而去。

“芸萱，你之前不是对我说亏空很大吗？现在哪里来的钱？”韩珞凝有些奇怪。

沈芸萱叹了口气，说:“我把府中库里值钱的东西都归置了一下，景宸铭卖了两处庄子，剩下的，我拿了一点嫁妆出来。”

韩珞凝惊叹道:“你傻吗？干嘛拿你的嫁妆出来填他的空？”

沈芸萱笑道:“没关系，只是一小部分，我自己留的有，殿下他自己也过得苦，再说我也说过了，要护着你，让你过上舒坦的日子，如果府中债务连连，日子怎么会好过呢，倒不如一下清零，我们从头再来经营，总比负债强。”

沈芸萱握着韩珞凝的手，说:“珞凝，这次有些急便罢了，之后王府的衣服便交给你的厂子做吧。”

韩珞凝眼前一亮:“我还担心，我走了这么久，我那边的厂子就不行了，这下可好了。”

沈芸萱又说:“我和祖母说一声，以后沈府的单子也交给你做，还有一事我想和你商量。”

韩珞凝问:“什么？”

沈芸萱说:“我手里有铺子，有两间铺子是沿街的，你之前说，想在京中铺下买卖，我想着，这两间铺子可以应用起来，我想着……你可不可以将你的服装厂，搬到京城？”

韩珞凝听了这话，笑道:“不行哦，芸萱，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如果我的厂子撤走了，边疆引以为生的那些百姓怎么办？”

沈芸萱想了想，又说:“那生产还在那边，来这边贩售如何？”

韩珞凝摸了摸沈芸萱的头，说:“傻瓜，这样费时费力，又赚不了什么钱，京中物产丰富，布料的种类也很多，如果直接在京中生产，会省下很多时间和精力，如果去边疆生产，又多了来回路上的时间和费用，你这样做都是为了我吧。”

沈芸萱看着账本，说:“还是有利可图的，只要有利就行，毕竟王府的开销也不指望这些，你放手去做，只要每年铺子里能交上一些银钱，就不算亏。”

“芸萱，你既然这么为我着想，为什么对她们那么严厉？”

沈芸萱诧异地抬头，看着韩珞凝，愣了半天，总算明白她问得意思:“你想说，我对府中的侍从们的态度？”

韩珞凝点了点头。

沈芸萱放下账本，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在沈府看到那些仆从既辛苦又压抑，本来我在沈府也压抑，所以你同情我，结果我摇身一变，变成了压迫他们的人，是吗？”

韩珞凝脸色有些尴尬，但她没有否认。

沈芸萱笑道:“其实我大概打听了你在府中的事，你很心疼她们，所以在凝香院很省事，处处体谅她们，她们怎么回报你的？”

韩珞凝略思索了一番:“她们态度是有点差……”

沈芸萱合上账本:“珞凝，你话本中写得那种自由，平等，在这个地方根本不可能实现，在这里当差，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方式，如果他们在这里胡作非为，那么就会影响到殿下，如果影响到殿下，他们可能就会失去这份差事，再怎么说过，王府中的日子比起外面还算安稳，起码有吃有住有月钱，如果他们被发卖出去，那他们的日子就更悲惨了。”

韩珞凝低着头:“你说得这些，我也不是不明白，只是，我无论过去这么久，还是不能接受啊。”

“珞凝，我大概能理解你，我也好，他们也罢，都只能以自己的方式生存，如果他们在王府做得好，以后出去，别人会因为他们在王府待过高看他们一眼，也能去到比较好的人家。而我，如果不这样打理王府，殿下出事了，你我都不会有好日子过。所以珞凝，以后多少端起你侧妃的架子。”

沈芸萱站起来，红绡将账本抱起来，沈芸萱又说:“在这里，只有每个人站对自己的位置，并且做好自己的事情，才能生存下来。”

“或许在这里你是对的，芸萱。”韩珞凝说了这句模棱两可的话，便回凝香院了。

红绡不解道:“侧妃她到底什么意思？”

沈芸萱笑道:“珞凝是一个执着的人，我这辈子已经这样了，但至少，珞凝如果可以实现她自己的梦想，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