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快走，殿下又发脾气了！”

宫女们奔走着相互转告，好像太子生气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一样。m.pantays.com

不过，确实如此。

百里书此时在殿内坐着，低气压蔓延开来，一旁的柳雾挺直身板，丝毫不敢动弹。

良久，百里书轻嗤一声

“老皇帝可真是……着急啊。”淡漠的话语辨不明情绪。

身旁的柳雾知道，眼前的主人是痛恨皇帝的。

又静默了很久，一道声音自殿外传入。

“报，何伴读求见。”

“让他进来。”

何清云进门，看到百里书的样子也算见怪不怪，行了礼。

“殿下，将军府小姐前几日离开了凤城。”

听闻此话的百里书眸光暗了暗，但终是没表露什么，在刘南意离开的那天他早已知晓。

只是现在，不管是他，还是她，都没有立场去寻对方。

“我知道了，何清云，你觉得丘锦裘其人如何啊？”

没有多问刘南意的事，百里书倒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何清云作揖，缓缓道:“丘小姐其人温婉，待人友善，与殿下相配……”

“相配？好一个相配！”百里书嘲讽地冷笑。

何清云又怎会不知眼前的殿下喜爱刘南意，但若陛下已经有了这个想法，而且在宫宴上也为两人定了亲。

那结果如何，早已显而易见了。

想到这里何清云暗自有些庆幸，丫头不喜欢太子殿下。

他知道刘将军是如何拒绝的陛下御旨。一份无字圣旨，当真是不值的，可任谁又能想到呢？

为了女儿的幸福，征战数年的将军拿出了无数人渴望的空白圣旨，将将军府的后盾毫无保留的交给了皇帝。

……

杨柳依依，刘南意感叹着日子过得飞快，其实也没过多长时间。

赶了几天的路，小村庄的身影映入眼帘，坐落于环山的空地上，还是很像一处世外桃源。

待到马车再靠近些，刘南意发觉了不对劲，昔日的小村庄而今却是尽显苍凉，孩童的嬉笑声早已无法听到。

她默默地转过头，探寻的眼神望向忆仁。

忆仁没有说话，避开了刘南意的视线，转身对车夫说道:“停在这里吧，剩下的我们走过去就好。”

接过了事先装好的包袱，忆仁牵着刘南意的手，朝小村的尽头走去。

刘南意还想问些什么，但此刻也是无暇，环顾着四周，小村庄不见一人，老树枯萎，落叶凋零，只剩黑压压的枝干，依旧保留着当时冬天的样貌。

熟悉的一切却又显得那么陌生，震惊甚至压过了难过，刘南意此刻竟也无法调整好感情。

就这么默默地走着，小村尽头处预留了一块空地，不大却也不小，数十个衣冠冢竖在那里，木制的碑在风雪的侵蚀下折了几处。

忆仁倒是平静，将东西放在一边，不远处破败的房屋刚好有几块木板，忆仁将木板抱过来，捡起一旁的石头狠狠地刻字，也不顾会不会伤到手。

刘南意看着这些衣冠冢，好似明白了什么，轻声道:“忆仁……大家……”

“嗯，大家都死了。”

“是因为我……”

“不是，不是因为你们，是因为我，我当初就不该待在这个村子里。”忆仁摇了摇头，没有停下手下的动作。

刘南意走过去，用了些力气扯开忆仁抓着石头的手，将石头握在自己的手中，轻声道:“别伤到自己，我来吧。”

虽然是这么说，但刘南意却刻的比忆仁还用力，就这样，两位少女坐在地上，一个说着名字，一个奋力刻着字。

待夜色渐晚，刘南意手上鲜血直流，忆仁拿出随身带着的药涂在了她的手上，然后跪在了那些墓碑的面前。

刘南意亦跪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忆仁想要说的话。

“忆仁不义，深厚恩情无以为报，而今只能手刃仇人，报仇雪恨！”

少女目光灼灼，似有火焰燃烧，刘南意愣了神，突然思绪回到那个温暖的冬日。

大婶们会拉着她唠些家常，还想给她说一门亲事；孩童肆意地玩闹，笑声传遍山野；她亦有时与忆仁肩并肩地坐在山坡，身后还有跟上来面色不好的百里书……

当时握住她的那双粗糙，布满老茧却温暖的双手，确是再也感受不到了。想到这里，心底一阵悲凉。

热泪自眼角流出，刘南意咬了咬唇，不愿吵到在此安睡的魂灵。

忆仁微微仰了仰头，弯月挂在天边，嘲笑着她的无能，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刘南意握住了忆仁的手。

春寒料峭，她的手此刻也是冷的，好像这样抱团取暖的方法并不是很起作用，加上手上刚还敷了药，带着些疼痛。

“一剑封喉，你们离开那天……”

“是谁……”

忆仁摇了摇头，声音微微颤抖

“你不需要知道，我会报仇。”

刘南意无言，她知道，忆仁不想说的事，谁问也不会有结果的，只抬起头，面向了墓碑。

“村长爷爷，南意来看您和大家了！我带了好多好玩的，还有好吃的！都是给村里的小孩儿们带的。

也不知道那些孩子的弟弟又添了没，他们是高兴的吧！”颤抖着将包袱里各式各样的玩具放在碑前，强忍着泪意。

又跪了一会儿，忆仁带着刘南意来到了她的家，亦是她开始照顾她的地方

刘南意再次看到熟悉的房间，房子因长久没人住落了些灰尘，忆仁随便收拾了一下便躺在了床上。

“今晚你和我睡一起吧，明早就可以启程离开了。”

刘南意知道如今再久待下去也无甚意义，沉默地点了点头。

今夜月光格外明亮，透过小窗洒落满身，刘南意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便开始欣赏起忆仁的容颜。

一如初见那般，眉间带着些稚嫩，杏眼显得单纯，像什么都不懂一样，随即刘南意又摇了摇头，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对啊，忆仁在很多时候都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不禁瘪了瘪嘴，感受到身旁人的动静，忆仁缓缓睁开了眼。

“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

“也是，那我跟你聊聊天吧。”

“什么？”

“你可知，我想去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是什么样啊？”

“那里没有这里这么不方便，从凤城到凤翎，花个两天多就到了；有很多好玩的事物，会旋转的木制马、会飞的工具、还有夏天时候甜甜冰冰的零嘴；亦不会视人命如草芥，随意屠戮。”

“那个地方……听着很熟悉呢？忆仁为何想去不去呢？”

“不是不去，是没办法去，我已经从那里离开很久了……”

刘南意看向忆仁，少女眼中尽是惆怅与悲伤，伸出手轻抚了她的脸颊，摇了摇头，缓声道:

“忆仁，你可以回去的，等你把仇报完，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回你想回去的地方。”

“是吗……”

对话在简短的疑惑中收场，刘南意也沉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