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小小的他不理解，为什么平时生怕他磕着碰着的丫鬟们都不见了？为什么平时灯火通明的院子陷入了一片黑暗？娘去哪了？是不是在屋里睡觉？

他想起娘今天被打了，被打了会很痛，就是要睡觉的，他这么想着，忙站起身来，倒腾着两条小短腿摸黑往屋里走，虽对这院子和屋子很是熟悉，可他终究年纪还小，跑着跑着就摔了好几跤。m.cqsmsem.com

他跟往常一样趴在地上干嚎，“娘··琳嬷嬷··我摔倒了··”

可没人回应他，他忽然反应过来，好像大家都挨了打，他不知道什么是死人，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的时候他都没觉得害怕，只以为那是在玩，唯有那鞭子打在五姑娘身上，五姑娘痛呼出生时，他才知道那是在打人，会很疼。

可他永远不知道，他喊的琳嬷嬷，喊的花姐姐，都不在了，而他躺在地上一下午都没人管，是因为他的好阿奶吩咐了人不准管他，不然，依照他嫡子的身份，身边怎么可能没人伺候？

他忽然反应过来大家都不会过来扶他，不会心疼他摔倒了，委屈的瘪了瘪嘴，捂着擦破皮的手掌站起来，给自己加油打气，“小宝不哭，小宝听话，娘亲很痛痛，小宝要照顾娘亲。”

小家伙吸了吸鼻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磕磕绊绊来到床边，他摩挲着床沿，喊道，“娘亲，小宝来看你了，你哪里疼，小宝给你呼呼好不好？”

小家伙努力撑着床沿，想爬上床去，躺到自己母亲身边，殊不知，一场危机正在靠近。

秋菊院，眼看着天色暗下来，何姨娘问身边的丫鬟，“二公子可起来了？”

那丫鬟低眉顺眼道，“老夫人吩咐过，不许管二公子。二公子便一直在院子里哭，哭累了就睡着了，现在应当是醒了，奴婢派人守在那院子门口，不会让二公子随便出去的。”

何姨娘莫名笑了起来，那笑容在烛光的映衬下瞧着有几分阴森之感，她看向身边的丫鬟，“翠香，你跟了多久了？”

翠香不明所以，还是老实的回道，“姨娘，自您入府时奴婢便伺候着您，已经快四年了。”

“是吗？”何姨娘摩挲着手腕上的一个玉镯，将镯子在手腕上来回转动，看向翠香的目光浮浮沉沉，似有一团黑雾在她眼底打转一般，她道，“我记得，你今年已经十八了吧？可否定了人家？”

翠香抿抿唇，不知道夫人是什么用意，她不是府里的家生子，但她是从小被卖入府内的，府内有个规矩，那便是年满二十的丫鬟且在府内做事超过十年，并无大过错的，若想要嫁人，可以到管事那边说一声，再由管事查清楚其在府内情况，禀明主子，便可将卖身契还给她，当做添妆。

要知道，每个丫鬟售卖的价格都是不一样的，但最低的也得二两银子往上了，丫鬟想要出府嫁人就得自己赎身，那也得不少银子，用卖身契当做添妆，便是免了她自个儿赎身的钱，说是添妆还得了宽厚的名声。

从这一方面来看，邹府做的还算不错，也就是说，翠香再过两年便可以得到卖身契然后出府自行婚嫁，也就是这个原因，家里给她订了一门亲事，定的是村长的儿子，靠近京城的村子必然是比较富庶的，村长的儿子条件确实不差了。

翠香很满意，村长家也很满意，就等着她满二十出府了，是以，当何姨娘问到这上面，翠香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这件事，她早就同姨娘说过，为何姨娘今日会再问？

可她是奴婢，不敢多言，只得如实道，“奴婢上次告假回家时同姨娘说过是回去相看的，已经定了下来，待奴婢满了二十岁出府时便可成婚了。”

她一双杏眸不安的看向何姨娘，生怕从何姨娘的脸上看到不满的神色。

何姨娘淡淡点头，忽然拉着翠香的手道，“卖身契本就是你的东西，府上却说等你们这些个丫鬟出府时给你们做添妆，你们还一番感恩戴德，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白白赚一个人情，到时候府上有什么事儿找到你们，你们还能不帮忙不成？”

“看在这卖身契的份上都得帮忙的吧？瞧瞧，这多划算呢？要我说呀，你们这些当丫鬟的也是真可怜，一年到头存不下几个钱不说，伺候主子的时候还得小心翼翼，一个不小心就得小命不保，临到出府还得被算计，当真可怜。”

翠香不知道何姨娘这么说是什么用意，她知道何姨娘是个面善心黑的，每次这么说话肯定是要有别的动静了，她的心噗通噗通狂跳，生怕何姨娘会吩咐她去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但她更清楚，若主子要她去，她也必须去。

若她不去，死的就是她，为了自己的小命能留住，她还是选择了帮助何姨娘做丧尽天良的事情，这是她的身不由己。

见她垂眸不说话，何姨娘一直摩挲的玉镯取了下来，套在翠香手腕上，笑道，“翠香，你我好歹主仆一场，这镯子就当我给你的添妆，你也知道这镯子是老爷送给我的，当初可花了几十两白银呢，当真是便宜你了。”

说道老爷二字，何姨娘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今日死翘翘的邹公子，眸底没什么哀愁之色，反倒有些嫌弃，好似死的不是她的夫君一般，继续道，“这邹府啊，终归是分了家，大房才是嫡出，才能继承家业，我儿是庶长子，比起另外两个刚出生的庶子可精贵多了，翠香，你说是不是？”

翠香被何姨娘拉着的手狠狠抖了抖，不可置信的看着何姨娘，她不是什么傻子，在府内生活这么多年又跟在何姨娘身边耳濡目染，自然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难怪今日白天何姨娘什么都不说，装作哭晕了的样子回了院子，还让人守在夫人的院子外，原来打的这个主意，就是想趁着天黑将二公子解决，以后，她生出的儿子便是长子，哪怕是庶子，那也占了长子的名头，只要嫡出没了，邹府的继承人就是她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