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里

谢大根在田里溜达一圈回来，看到老伴坐在门口做针线，猜到这是给小儿子做布鞋，停住脚步，嘴巴张了张，还是开了口，“给远儿、思儿也做一双吧。www.bokuwenxue.com”

正在给小儿子纳鞋的谢大娘余光早瞥到自个老头回来了，只是心中的郁闷难消，故意装作看不见。

远儿、思儿，是谁？

手里的针在头发上篦了篦，恍然大悟，说的是六柱的俩小舅。

哪有长辈给小辈做鞋子的，没这规矩。

见自个老伴继续穿针引线，不言不语，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他皱起眉头，这年龄大了，性子越发的古怪了，瞧瞧她做的什么事。

叹了口气，低头沉重地往屋里进。

“爹，娘”

一声叫唤打断了谢大根前进的步伐，他转身看向来人，六柱媳妇笑眯眯提着篮子站在院中，脸色无一丝阴霾，仿佛昨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

觑了一眼老伴，只抬头瞄一眼，继续手里的针线活。

老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六柱媳妇来了呀，你娘在给六柱媳妇纳鞋”，谢大根笑眯眯的解释道。

芊芊瞅着谢大根严肃的脸色努力挤出和蔼的笑容，五官有点不协调，余光瞥见谢大娘顿了顿又继续心无旁骛地做活计，她走进几步，篮子递给谢大根:

“今个大娃带了很多小鱼过来，儿媳正好下午有空，收拾一番，炸成小鱼干，这不，趁着还热乎着，给您尝尝鲜”

“好，好，爹收下了，当下酒菜”，接过篮子，低头瞟了一眼，嗅着扑鼻的香味，脸上笑容越发自如。

“这鱼啊，六柱从小就喜欢吃，记得有次闻着外面鱼香味，还馋哭了”谢大根回忆道，装作自言自语，如果不是挤眉弄眼，就更可信了。

回去路上的芊芊想到谢大根的提点，摇头笑了笑。

谢大根眯着小酒，夹起一口炸鱼入口，啧，这鱼炸的酥脆，不费牙，想不到六柱媳妇还有这手艺了，有口福罗。

谢大娘瞅着谢大根享受的模样，一口气憋的不上不上，吐也不是，咽也不是，难受极了。

“哼”她坐地离小鱼干远远的，是绝不会碰它的。

撮一口酒的谢大根，听到老伴的哼声，张开眼睛，“真不吃阿？”，见她摇头嫌弃，“行，你不吃，正好全部留给我下酒吃。”

“你也少吃点，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适可而止，油炸多吃对身体不好。”

“怎么不好呢，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难得儿媳孝顺，你不要寒了小辈的心。自从分家后，你看看，哪个媳妇来孝敬你了。四柱家杀鸡了，给你留一口了么？”

听到此话，谢大娘越想越气，“哼，我是不敢指望四柱家了，竟敢背着我偷偷吃独食，以前是看错她了，谁想到城里人这么小气，当我们馋那口吃的了，小家子气。”

看着老伴面露怒色，谢大根话锋一转“六柱是个孝顺的孩子，该给他媳妇面子，还是要给的，昨天那事，是你错了，给六柱两小舅做双鞋送过去，这事也就过去了，之后谁也不要放心上。”

“嗯”

盯着老伴片刻，确定她听进去了，放心地夹起小鱼吃了起来。

此时的芊芊刚送完长辈小鱼干，正挨家挨户的往妯娌送小鱼干。

还没到四柱家门口就听到小孩的哇哇的大哭声。

芊芊的脚步顿了顿，还是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谁呀？”

“四嫂，是我，芊芊！”

“喔，是芊芊呀，等等啊，马上就来！”

这是一等，足足等了半盏茶的时间，门才打开。

看着四柱笑容僵硬，眼神飘忽不定，芊芊不动声色走入，一眼，室内情景尽收眼底，桌上放着几个番薯，一盘炒白菜，真是粗茶淡饭，如果不是脚下踩到的一块骨头，她还真能信了呢。

微笑道“赶巧了，四嫂家正吃着呢啊！”

边说边把篮子里的小鱼干拿出来摆在桌上,“这是刚出炉的小鱼干，带给你们尝尝。”

“六弟妹太客气了，坐下来一起吃吧”四柱媳妇露出微笑，客气道。

芊芊摆摆手拒绝，“不了，四嫂，家里饭已经做好了，思儿远儿还在等我呢。”

瞥到六娃脸上挂满泪痕，打着嗝，“六娃，怎么哭了？谁欺负六娃啦，告诉小婶婶，小婶婶帮你出气。”

话音刚落，本来止住嚎啕的六娃，又想起被父母严词拒绝，委屈之情重新浮上心头，抽抽搭搭地说道“小婶婶，五哥去读书了，我想要跟着他一起去读书”，说完，偷瞄一眼父母，又哭了起来“呜呜~呜呜~”

自从大娃测验没过后，谢大嫂开始练起了小号，当晚提议五娃也大了，可以去读书了，谢童生沉默片刻，也没有反对。现如今，小辈只剩下六娃年龄小，还没有去私塾。

过年满四岁的六娃，一直都是哥哥身后的跟屁虫，之前跟着五娃一道玩，还有伴，现在最后的伴也失去了，他感觉被抛弃了，心灵受到严重的伤害，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跟着五娃一起去私塾。

但是他没想到，话刚出口，就惨遭父母的强烈反对，越想越委屈，吃进嘴里的鸡肉都不觉得香了。

原来是想跟着哥哥们一起去私塾。

摸了摸六娃的头发，芊芊转头对着四柱夫妻俩惊讶道“难得六娃有上进心，怎么？四哥、四嫂不同意么？”

四柱和四柱媳妇对视一眼，四柱解释“这孩子哪是要读书啊，他是一心想跟着哥哥去玩呢。”

“四哥，不管这孩子初衷是为了什么，毕竟想去私塾读书是好事。在私塾，有夫子管着，哥哥们看着，六娃不敢捣乱的。”

四柱思考片刻，为难道“六娃还小，还不满四岁呢，现在去读书太早了吧，六柱媳妇，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们谢家的孩子，一贯都是满四岁后才去上私塾的，直到十岁时由祖父测试后再决定是否继续读书。”

闻言，芊芊明白了四柱夫妻俩的为难原因，只得劝说几句“四哥，六娃想上进是好事，这事不妨去问问祖父，你觉得呢？这时间也不早了，耽误你们用饭了，我还得去二嫂和三嫂家。”

说完，跟四嫂客气几句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