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结束回宫的路上。www.jingyueshu.com文君华和齐司颜一左一右挽着我，走得稍慢了些。同路的张氏也放缓了脚步走在我们前方不远处。待离皇后寝宫距离远了些后，她直接与我们并排而走。

毫不意外地，她是为了对我冷嘲热讽。

“左贵人听说静妃娘娘侍寝后似乎不是很高兴啊？”

文君华没好气地说:“说得好像你很高兴似的。”

“我是不高兴。不过，大家都笑的时候我也是笑的。不似左贵人，在众人皆放声大笑之时，只是面色黯淡地附和着假笑。”

文君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耐烦地厉声道:“你想说什么便直说，不要在这里无端分析猜测。”

“我想说什么？哈哈哈……”张氏放肆地笑着:“我只是想提醒左贵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妄图以自己这副残躯争宠。还有，我很喜欢看她那副失落沮丧的神情。”

“你胡说八道什么？”文君华已经满腔怒火，直接冲张氏大吼，“什么叫做残躯？左贵人四肢健全、身体康健怎么就是残躯了？你若不会说话就闭嘴，何必凑到我们面前卖弄你的无知、浅薄、低俗？你当皇宫是你家后院吗？我们是你的奴仆吗？需要你来指教？”

“我……”

“你怎样？你就像一个跳梁小丑，还妄图攀附静妃。你整日看不起这个那个的，怎么不审视一番自身？你在我们面前自恃高人一等，为何看不明白你与静妃也是天差地别？”

文君华说得没错，张氏与静妃天差地别。不只是出身，还有性子。

静妃自我“失宠”后，不仅不会再到揽月宫找我麻烦，在其它地方碰到时也是不屑一顾。她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之前三番五次找茬，只是看不惯皇帝宠幸其它女人，想出出气。

而张氏不同，她对我们的敌意不在于我们受宠与否，只是从心里认定我们不配与她平起平坐，共侍一夫。

“文君华！”张氏不顾仪态地大声喊着文君华的姓名，而后更是要挟道:“你不要忘了，你父亲只是我父亲治下的一个小官，你怎么敢对我这么说话？难道不知道只要我说一声，我父亲可以随便让你父亲的官途多舛吗？”

“你……你这是用我父亲威胁我吗？”

文君华的父亲是她的软肋，所以，即便她知道位分低的嫔妃无法与宫外通信，张氏所言无法实现。还是气得声音都发颤了。

眼看局面更糟，齐司颜急忙调和，“张贵人，同为宫中嫔妃，偶有争执是难免的，但以他人父亲相要挟就不太合适了。大家各退一步，今日这事就让它过去了吧。”

闻言，张氏轻蔑一笑。“齐贵人，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想当和事佬？我奉劝你不要掺和进来，免得回了宫我不给你面子。”

我迟迟没言语，是因为张氏说对了，我确实不高兴。不是因为静妃侍寝这件事本身，而是因为我讨厌自己开始在意皇帝宠幸谁了。

但我的沉默导致的后果是文君华和齐司颜被殃及，那让我愧疚万分。

我即便再无心与她争吵，也不能看着文君华和齐司颜替我挡劫。

“张明慧！”我抬起头，在一片黑暗中平视前方，平静地叫出张氏的姓名。

“我不知道你为何总是看不惯我，不过我猜，你是嫉妒。你嫉妒我出身不如你，姿色不如你，却在你之前得皇上宠幸。不过你确实应该嫉妒，因为那才符合你小肚鸡肠的性子。”

“你……”

“你不用说话。”张氏一开口，我便打断她的话，语气依旧平静，却语速极快地说:“你本来可以在背后骂我、奚落我，嘲讽我。却偏偏凑到我面前，想法设法的让我接你的话。既然你想听我说，便闭上嘴好好听着。”

“你隔三差五地找我吵架是没用的，那改变不了你不受宠的事实。你看不上我也是没用的，嫔妃的位分是皇上皇后决定的。你再怎么折腾也改变不了你我位分相同的事实。你若想高人一等，便把对付我的心思拿去讨皇上喜欢吧。你若升了位分，我们便不敢对你无礼了。”

“至于拿别人父亲官途要挟，回寝宫欺凌报复这种事，前者是干涉朝政，后者是扰乱后宫，罪名都不小。而且，前者你办不到，后者我不会它发生。”

奈何，我说了这许多，张氏依旧执迷不悟。

“我要不要讨皇上喜欢不用你多管闲事。不过，放过你们是不可能的。还有，后宫本就多争斗，不要以为挂上一个扰乱后宫的罪名就可以吓到我。即便我现在动手打了你们，你又能奈我何？”

我冷笑一声，“你可以试试。且看我这个瞎子能不能打得过你。”

张氏还没有表态，文君华就站了出来。“你敢动手试试，你一个娇小姐真以为能同我们动武吗？”

齐司颜劝说:“诸位不要如此激动，伤了和气、失了仪态，惹人笑话。”言罢又对张氏说:“张贵人，你还是快走吧。一对多，你占不到便宜的。”

齐司颜面上是好言相劝，实际却是警告。

张氏确实也没有那么蠢，明知自己不占优势还动手。于是，她咬牙切齿地冷哼几声后离去。

说回今夜，齐司颜在揽月宫待了许久才离去。因为不想听见张氏整日在寝宫无事生非、指桑骂槐。

对此，我与文君华俱是劝她不要一忍再忍，纵容张氏欺负她。她呢，一如既往地说以和为贵。

深夜，揽月宫上下都已歇下。我倚在床头，目视虚空，竟无一丝睡意。

殿外突然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那是有人在厚厚的雪地上来回走动。

良久后，殿外动静仍在。

我便忍不住问了一声，“何人深夜还在院中徘徊？为何还不歇息？”

殿外突然安静了下来。久久也不见有人回话。

这倒让我百思不得其解。莫非不是揽月宫中的人弄出来的动静？再或者，不是人弄出来的动静？

我本就害怕怪力乱神之事，自从眼盲之后，更是常常胡思乱想。如今这莫名出现又消失的动静，让我极为不安，紧紧拽着被子蜷缩在床头。

又过了片刻，窗户突然被人叩响。

我被吓得抖了抖，却听见窗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还未曾歇下吗？”

在外故弄玄虚，吓得我半死之人竟是皇帝。我心安之时也不免怨他深夜不请自来。

我没回话，而是掀开被子下了床榻，摸索着走到外间将殿门打开。

开门的一刹那，没有想象之中的寒气袭来。因为他温暖的斗篷已经披在了我的身上。

“进来坐吧。”我侧了侧身子给他让了路。

“好！”他应了声，进了殿中后将殿门关上。

没有料想之中的两道脚步声，我有些惊讶，“王公公没陪皇上您前来吗？”

“王福歇息去了，朕独自前来的。”

皇帝扶着我坐下，又走进了里间拿来外袍给我披上。“天寒地冻的，不论屋里屋外都多穿点，染了风寒就不好受了。”

对于他的体贴，我很自然地接受了。

只是，这一句过后便是长久的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