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硕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凝结成冰。m.muyuwenxuan.com

没有误会，这一切都是真的，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

他不敢置信，也不愿置信的看着唐立馨的背影，心在迅速下沉，他想问:为什么？但是连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几乎连移动也不可能了。

她发现身后的乔岱文沉默得有些怪异，他怎么了？她回过头去——杨硕站在门口。

“杨硕？”他的脸色不对劲，她从来不曾看他那样子过，但是，还来不及问，他已向外走去。

唐立馨一脸的茫然，跟着快步走出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急急的询问显然也不知所措的乔岱文。

“我不晓得。”他耸耸肩。“大概看见我从你房间出来，就——”乔岱文指了指正拉开车门，预备要上车的杨硕。

她恍然会意，狂奔出去，肩上的外套跌落地上。

“杨硕——这全都是一场误会，请听我解释！”她呐喊着。

杨硕没有停下来。

看着他的汽车绝尘而去，印在她脑海的是那双燃烧着愤怒的眼睛。

“为什么不听我解释。”泪水溃堤似的滑下她苍白的脸庞，唐立馨喃喃自语着。

乔岱文无奈的看着这一切，杨硕的反应很正常，情人眼里真的容不下一粒沙子，何况是第三者。

弯下身拾起她掉落的外套，唐颖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边，一双大眼像在询问着:“大家是怎么了？”而他只能报以苦笑。

他把外套重新披回她的肩上，看见眼泪凝在她脸上。

“你没事吧？我很抱歉，我——”

不等他说完，唐立馨已经转身回屋里去了。

谁都知道，这时候说再多的“抱歉”也没有我们，但是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明白她的个性，此时多说无用，也许那个冒失鬼等会就会回来。

“乔先生，早啊。”

乔岱文转过身去，陈嫂正笑容可掬的站在身后。

“早安，陈嫂。”他礼貌的点点头。“我现在要走了，唐小姐有一些不舒服，颖颖就拜托你了。”

“陈小姐不舒服？我去看看。”陈嫂说着就往里面走。

乔岱文走到车门边，伸手要掏出钥匙，摸摸口袋里，发现一片空空如也，才想起行李还在楼上，想不到，他也陷入这片混乱中了。

远处青山绵延，眼见除了树还是树，除了那片棋盘似的村庄，在阳光下闪着光芒。

那是她所在的村落，距离很远，远得他无法分辨她的房子在哪一边，正如他无法分辨她的心在哪边一样。

眼前是一个深谷，由于树的遮掩看不到底，他概略估计约有一百公尺吧？闭上眼，他相像得到谷底溪水潺潺，峻石磷磷的样子。

已经一个月了，他足足自我煎熬了一个月，他讶异自己竟挨得过这样漫长苦痛的日子，却也无力阻止这样的日子继续下去。

他曾经告诉自己，要给她有选择的机会，如今她已作了选择，而他却痛苦得像世界毁灭一般，也许世界毁灭比这还好一点。

其实，说穿了，自己根本没有那个雅量，现在跟他谈雅量根本就是缘木求鱼。

更何况在感情这方面，他本来就是小心眼的人。

也许没有给她任何绝对的承诺，是他的错。

如果承诺有用，如果时间能倒转，他会毫不考虑的给她一生一世的承诺。

他觉得自己失常得厉害，他并不是那种经常会把往事翻出来懊恼的人。

他一向对自己充满自信，也不容许自己和失败打交道，如今失败却和他做了朋友，感情的堡垒像个战后的废墟，他无法略过心里的千愁万绪，而不去想它。

他是活该，什么时代了还作那种八股的梦——总以为相爱就该白头到老。

“博士——”

听到有人高声的呼唤，杨硕收回思绪，转过身去，测量组的小王正朝他挥着手，大概记录完毕了吧？他朝着工作伙伴走去。

他现在所在的位置，背后有一排高耸矗立的铁塔，四周青山掩翠，铁塔就立在山脊上，顶端挂有警示灯。

从唐立馨厨房的窗口向外望，在黑夜的旷野里闪烁的灯火，就是这排铁塔发出的光芒。

记得上回第一眼看它，潜意识告诉他，如果能得到佳人朝夕相伴，不惜搬到这儿待下，然而事隔未久，他真的也来到这里，但是，铁塔却面临被拆除的命运。

世事无常啊！他的佳人如今也被人捷足先登，而与他无缘。

想不到，坚信细水长流的爱情必定持久永恒，想不到竟落得如此下场。

铁塔埭属一个执传播界龙头之一的有限公司所有，功能只是单纯的接收，发射而已，在近来水土保持声浪高涨下，一度有人质疑铁塔的安全性。

在他们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被委托前来作评估。

不管环保也好，商业利益也行，反正专家说了算，他习惯保持中立。

杨硕接过工作伙伴递来的评估记录，眼神专注的逐项审视，结果一点都不令人惊讶——这个铁塔必须拆迁。

铁塔的总评为第五级，一般而言，在他评估的案件里，安全级数超过第四级就属于危险级数。

对于超过安全级数的案件，基于安全理由，他会“建言改善”。

说“建言改善”实在是客气话，要是事关重大，不惜动用公权力也要达成目标。

他熟练的从左胸口袋掏出笔，准备在评估报告上填写结果；就在同时，那天和她在窗边的一幕又浮现在脑海里。

往事最痛却最难遗忘，他真的忘不了她看着灯火时闪着光彩的脸庞。

突然间，他开始犹豫，下笔的手有些颤抖——一时之间，仿佛看见一个漆黑暗淡的窗口，一双失了光彩的眼眸。

像有人正切割着心一样，而他没有把握忍受这样的痛苦。

心中念头一转，他飞快地在评估报告上写着“无环保之虑，毋须拆迁，唯底柱须加强保固，并派人定期巡视，然后签上自己的名字。”

“必须”拆除并不代表“绝对必须”，严重妨碍生态的案件多得是，他没有必要和一座遗世独立的发射站过不去。

当然，以他的资历，更不会有人去质疑报告的权威性。

“收队。”杨硕朝他的工作伙伴示意。

车子停在公路边，他们得循着上来的小路下去，才能回到公路。

上了车，杨硕犹不自觉的朝山的那边张望，满心的怅然排山倒海而来，他有好多话要说，但是不想，也不会再见她了，他无法忍受有人再一次剥裂他的伤口，一切就留给风箫声去说吧。

“博士，可以开车了吗？”负责开车的工作人员见博士转过脸来，才敢出声询问。

杨硕回过神，吐出一声叹息。“开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