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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稀薄的雾气笼罩了奇峰市的温和夏夜,作为气候并不潮湿的北方小城,这种情形很少见。www.yiwuwenxue.com
路上没有行人,也不见路过的车辆。整个城市被一股静谧笼罩着。
昏黄的路灯已然亮起,在薄雾中勾勒出一个个浑圆的球形橘黄光斑——路灯的颜色,总是能带给夜归人一丝温暖的感觉。
李弋此刻蜷坐在马路的中央,抬眼注视着橘黄光斑以及下方被光线照亮的几片绿色树叶,身体正不住地发抖。
刚刚经历的大地剧烈震动,伴随那诡异的流光仍然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此刻,身体大量分泌肾上腺素而带来的不受控地颤抖,使得发送短信这样的简单操作,也变得十分困难。
他忍着颤抖打下几个字,又粗暴地删掉;重新按下几个键,随后又索性烦躁地退出了编写。
打开了手机发件箱,查看着里面仅有的两条信息。
发件箱上的绿色对号表示,信息已经发送成功。但是并没有得到期待中的回复。
往日机不离手的发小兄弟周转,似乎人间蒸发了。
这并不是今天李弋遇见的唯一一件怪事。
李弋双手有些冰凉,下意识地搓动着手指。随着身体的颤栗逐渐平复,那张称得上很英俊的脸逐渐恢复了冷静。
他看向自己左侧。在那个方向不远处的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名晕倒的人。
他知道,这里面有两名警员,还有十几个自己的“前同事”和围观的路人们——
二十几个人同时晕倒在你眼前是什么样的体验?
那眼看着十来个人的身体消失在你跟前呢?
李弋刚才正接受两名警员的问询,突然间,身边的人就全部直挺挺地扑倒在地,重物摔在地上的声音一时间不绝于耳。
那摔倒的姿势没有一丝犹豫,也让人没有一点防备。
李弋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坏了!哪里漏电!?
但念头闪过,他并没有触电的感觉,甚至什么感觉都没有。这才反应过来,地面上根本没有积水,何来漏电一说。
于此同时,远处路边传来几声撞击发出的砰砰声。
李弋循声望去,几辆车撞在路灯杆、公交站亭和行道树上停下了。一辆小汽车慢吞吞地开上了人行道,在一栋建筑外墙上撞停。
驾驶位上,一道道微弱白光正逐渐闪耀起来,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
与此同时,身旁那些倒地的人们周身蔓延起闪烁的银白色光线,沿着身体边缘不断游走。光线的蔓延流动,昏暗的地面上最终被勾勒出一个个诡异的人形图案。
躺满一地的人形图,就这样静静地在李弋的眼前散发着幽亮的白光。
在不断的流动闪烁中,有十几个人的身体开始变得黯淡透明;当身体完全透明,围绕其游走的白色流光便如同风中蜡烛一般悄然熄灭了。
地面上,没有留下任何血迹、灼痕或者灰烬,仿佛根本不曾有人躺在那里。
李弋看着这个场景,来不及思索发生了什么,便已经觉得后脑勺寒气直冒。伴随着无法控制的一个寒颤,一滴冷汗从额头流了下来。
此时,脚下的大地传来一阵细密轻微的震动,继而天旋地转,让人难以控制平衡。
地震?!!
与此同时,原本在人身上闪动游走的白色流光,不知何时出现在周围的所有物体上:行道树、路灯、停放的车辆、路牌、建筑物……如同一道道电流四处蔓延在视线之内。
如果这白光爬到身上,我是不是也会像那些人一样消失?!
或者在消失之前,地震先把自己砸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突如其来的危机感使李弋汗毛狂竖。
在剧烈的眩晕感中,他顾不上保持平衡,连滚带爬地奔向了街口的开阔处:多重危险下,优先规避已知的风险——不论白光能不能躲得开,反正地震时一定要先与建筑物保持距离!
白色流光伴随着大地传来的轻微轰隆声,不断向远处扩散。在李弋的视线范围内,遥远处的建筑都被勾勒出明亮而闪烁的轮廓。
而近处的事物此刻已经在流光的勾勒中发生了根本的改变:
街道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挤压变窄,从原来的双向八车道变成了四车道;
行道树变得更加低矮茂盛;路灯杆粗了一倍,灯泡顶部长出了类似卫星天线的奇怪结构,中心有个看不清的圆形结构正散发着暗淡红光;
汽车的造型变得古朴老气,体型宽大低矮,十分类似几十年前老电影里的款式……
而原本伫立在眼前的那栋几十层的写字楼,在流光闪烁中,它直接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不起眼的临街三层小楼。
当然,也有些东西没有发生变化——它们如同刚才的那一部分人一样,消失了。
大概一分钟后,远处熟悉的城市天际线也有了明显的不同:有些高楼的影子不见了,同时又多了许多陌生的建筑剪影。
淡淡的薄雾逐渐笼罩了四周。
李弋花了将近十分钟,才从惊恐中平复下来。
身边的异常渐渐平息下来,但他并没从紧张中完全缓解。
从小到大,李弋只害怕过一次,今天算得上第二次。
身边的世界发生了变化。但是这变化究竟意味着什么,他现在还不知道。
为了平缓一下忐忑的心情,他习惯性地想和发小周转分享见闻,这已经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电话没能打通,那就只好发信息。希望电话信号恢复的时候,周转能第一时间看到。
李弋正看着自己发出的信息,脑海中忽然划过一个画面。这让他回忆起了刚刚短暂遗忘掉的一件小事——相对十几人凭空消失来说,确实是小事:
在白光出现之前,为什么会有警察与自己谈话?
……因为,他被整个公司的人“遗忘”了。
今天下午,因为距离与客户约见的时间还有很久,李弋就去公司旁的咖啡店小憩了一会儿。
结果太困,睡过头了。
等他急忙回到公司,却发现他整个公司的人都将他当做了陌生人,阻止他进入!
李弋很久都不惹是生非,但并不代表没脾气。
虽然持续了三个月的神经衰弱,导致他总是隐约有暴躁的感觉,所幸平时他还能很好地控制,
但是在不断地向老板与同事证明“我是我”的过程中,那份暴躁最终还是失控了:
工作三年了,这个月收入第一次过万!你们搞这一出,是想用这种智障办法来赖账吗!?
于是,理论变争论,争论变推搡。争吵之中,有人报警了。
警察到场后了解了情况:名叫李弋的小伙,坚称自己是这家公司的员工;而这公司里面的人却都坚称对这个叫李弋的人毫无印象。
李弋找不到任何在职证据——工资凭证,电话记录等什么都找不到——但他却能叫得上公司所有人的名字!
两位警员虽然处理过很多类型的纠纷,但是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遇见。
当李弋准备接受进一步警员询问时,白光就出现了……
…………
李弋无意识地咬着嘴唇思索着: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既然朝夕相处三年的同事们都遗忘了他,那周转……会不会也失去了对“李弋”的记忆呢?
如果是这样,就意味着……
……这世界上他最在乎的四个人之中,再也没有人在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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