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溯果然专门派了人在门口守着，人高马大一声不吭，但应闻迩愣是从那鬼面上感觉到了三分惊悚！

她指指隔壁:“放心，我是去找你家爷。m.aiqqx.com”

那股惊悚立刻消失了，反而殷勤无比:“姑娘随我来！”

应闻迩:……

眼瞅着她走进沈错房间，青獠军立刻眼含热泪，就差下跪给磕上三个响头再上柱香，苍天有眼菩萨保佑，可快把他们主子哄好吧！

片刻后清溯就被赶了出来，见人在门口傻愣愣地守着，一脚就踹了过去:“执勤发呆是不是想找死？”

他嘿嘿一笑，凑过去低声说:“统领，咱们是不是马上就能办喜事了？”

清溯斜睨他一眼，冷声道:“要不你去问问主上？”

那哪敢啊。

他脚底抹油麻溜回岗位去了。但是说起喜事，清溯倒是在心里盘算着，姑娘实在太小，真要等办喜事怎么也得两三年，可是以主上的性子指不定这两三年得急成什么样呢。

这事还得他们做属下的来操心，嗯，就这么办。

清溯想着，麻溜赶去办事了。

应闻迩走到案前，沈错仍在处理文书，心却早就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忍着她的目光，发现她一直不开口，终于抬头:“你是来兴师问……”

这一抬头就愣了，怎么哭了？？？

眼瞅着那双眼睛都红肿起来，沈错一个激灵就站起来了:“怎么回事？”

应闻迩躲开两步，胡乱抹眼泪:“不要你管，我有事找你。”

沈错立马反应过来这是她玲珑七窍的其中一窍，但他偏偏吃这“委屈却不说”的一套，只好心甘情愿走进她的陷阱里:“你说。”

刚流过眼泪的眼睛仿佛被水冲刷过的珍珠，折射出璀璨的流光，应闻迩就用这么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直盯着他，道:

“我向你确认过那么多遍，堤坝炸毁是否会对锦州造成影响，你都告诉我不会，但我之所以问那么多遍，就是因为我知道。我知道你是骗我的，我知道大水会淹没锦州城，所以我要一遍遍从你这里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沈错承认她这个陷阱挖得够深，他一摔进去，疼得他心都揪成了一团。

他喃喃唤了声“念念”，应闻迩却在他打断之前紧接着说:“不是你在骗我，是我在借你骗我自己。我不该把什么过错都怪在你头上，我知道会发生什么，我点火之前也曾犹豫过，但最后我依然选择了点火。因为我知道，是你让我去做的，无论什么样的结果，我都可以理直气壮地怪罪到你身上，毕竟我是被骗的。”

沈错握手成拳，手背青筋暴突，但面上他只是垂眸，平静说道:“锦州水患，确实与你无关，下达命令的人是我，你只是听命行事。”

“不。与我有关。我是做最后一个选择的人，明知道大水会淹没锦州，我却仍然借着你的隐瞒去这么做了，事后还理直气壮怪你骗我。错而不认，这不是我应念做人的道理。”

沈错深深看了她一眼，压抑住让她闭嘴的渴望，冷静地说:“念念，你究竟想说什么？”

看，上当了吧。

应闻迩不敢放松，说:“要么牺牲锦州百姓，解泗江旱灾，要么保住锦州百姓，眼睁睁看着泗江两岸尸殍遍野。现下用一个城换两岸百姓，似乎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但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我为执政者，做不了这样选择。”

她抬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沈错竟隐约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凌冽的威压。

“但是你能做。所以你是发号施令的君，而我只能做一个听命行事的臣。”

君臣啊……

沈错感觉被人扎了一刀，疼得慌，却找不到伤口在哪。他垂眸，突然问:“你有没有想过，沈君陌是来治理旱灾的，为何不在受灾最严重的钦州，反而去了锦州？”

“想过。祁家商铺遍布天下，每个城池各选一主事，锦州主事是客云来的掌柜涟娘，涟娘是他的人。”

沈错眼神忽然凌冽:“我确实骗了你。我是有考量过锦州地势，若有可能，将损失降到最低，但时间仓促，只得出一个大概结果。最差的情况就是大水冲刷下水势过猛，冲走一些人和财物，绝不是如今这般蓄水不退，这其中，沈君陌应该做过一些什么，可能主要是掩盖他私回封地的痕迹，但也有可能，是为了掩盖其他事。你明白吗？”

应闻迩点头:“所以，炸毁堤坝这件事，就成了你们二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他不会说是你炸了堤坝，你也不会说他私回了封地。”

顿了顿，她又自嘲般一笑:“而锦州满城百姓，所有的伤亡，都成了执政者博弈的牺牲。”

那是满城百姓！

她从陵州一路走来，寻个生路，实在是看够了悲苦和哀恸，那么多尸体，那么多苦难，她花了好长时间才说服自己，这就是人间，这就是乱世。

可锦州百姓明明不用牺牲的，身为百姓，他们的一屋二人三餐四季，在上位者眼里，不过就是权谋里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死一个人跟死一千个人，对他们而言根本没有太大区别。

她抬起头来，又滚落热泪，摇了摇头:“殿下，你若登基为帝，并非仁君，也并非我良人。”

沈错抬起来想给她擦擦眼泪的手，就这么顿在半空。

良久，他才微微敛眸，浑身爆发出一种骇人的杀气，冷笑道:“念念，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我大逆不道。殿下有雷霆手段，又是嫡长出身，自然可以力压兄弟稳坐明堂，但是殿下心中有谋略无百姓，并非应念中意的君，我与殿下，本就不是同路之人。”

沈错忍了又忍，才忍住直接掐死她的冲动。

这丫头真真是在他的底线上左右横跳来回试探！

偏一抬头就撞见她倔强的脸，气得差点没把自己撅过去，立刻怒骂了一句滚。

得嘞，应闻迩说滚就滚，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嘻嘻，气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