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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莎从未觉得如此疲累过,也从未如此害怕过黑夜。m.xinyishuwu.com
汹涌喧腾的河水像墨汁,毫无光亮,月亮不知在哪儿,偶尔有几点星光,仿佛是针尖扎破了夜空露出的细微亮光。
而筏子的前后左右根本没有河岸的影子。
她忍着泪,用力划着桨,还要小心桨不会戳到羊皮上。她很怕戳破羊皮,她与爹会掉进河里淹死,留下娘与哥哥,在白白等他们回去。
她更不敢跟爹诉苦,爹一直在划桨,还在大声安慰她。为了盖过波涛,他声音很大,听起来像训斥。
“很快就到了!马上!快用力划!”
她大声嗯了一声。
波涛打在气鼓鼓的羊皮上噗噗作响,听了一天,听得她耳朵痛。
爹忽然大声说道:“妹妹,马上就到了,别害怕!”
她不作声,爹说了好几次的马上,她怀疑爹也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到对岸。
从天擦黑,她也拿起桨划水,一直到现在,胳膊和背又硬又麻。每一下,她都觉得自己没力气划了,但不能停下,不然,爹一个人会更累,她一直告诉自己要尽力到最后划不动为止。
她停下来喘歇,想劝爹也歇会儿,爹却指着前面,欣喜回头对她说道。
“真的马上就要到了!妹妹,你听!水声小了。”
她侧耳听,涛声果然小了许多,再看前面,黑蒙蒙一片,隐约能看到树林与夜空交错的影子。
父女俩精神大振,齐力朝岸边划去。
似乎又过了许久,黑黢黢的树林终于变清楚了,不久,羊皮筏搁浅靠了岸,之后青莎便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只记得自己累倒在筏子上,睡着了。
模模糊糊,她似乎看到爹用力拖着筏子上了岸,其它便不知道了。
第二天早起,她睁眼看到了树林,而她是独自一人睡在羊皮筏里的。
河这边的树林与家里的差别不大,花草树木,一样绿的绿,红的红,连天空颜色也是一样蓝。
她略失望,哼哼唧唧,拖着浑身酸痛的身体勉强坐起来,只觉双臂像是别人的,根本不听使唤。
放眼望去,周围不见爹的身影,篝火余烟还在。她忽然害怕,嘴巴一瘪,几乎要哭出来,正惶恐,爹却拎着两只已剥好了皮的松鼠回来了。
她立即笑了,爹也笑。
“怎么,醒来不见我,害怕了?”爹笑话她。
她不好意思点点头:“嗯,我以为你自己回去了!”
“差一点哭鼻子了?傻孩子,去河边洗个脸,马上,咱们就可以大吃一顿了!”
她是不会承认自己为这点小事差点哭了的,看见光溜溜的两只松鼠,不高兴道:“爹,你怎么不叫上我!说好教我剥皮的,又忘了呀!”
“哦!你这么聪明,等会儿跟你讲讲,你一听就会了,今天还是我来吧。”爹笑吟吟说道。
她‘哦’了声,颤巍巍用手支撑着站了起来。刚想抱怨胳膊疼,浑身不舒服,却想起在河上一直都是爹在划桨,他应当更难受才对。她连哼唧也不好意思哼唧了,甩着酸疼的双臂,匆匆去河边洗漱去了。
她从河边回来时,松鼠肉在火上烤着,爹在用树枝遮掩羊皮筏。
羊皮筏夹层里那件奇怪的羽毛披风已取了出来,挂在旁边树上,近乎白色的淡蓝,在风里晃。
青莎好奇,拿下来,披在身上比了比,轻飘飘的,倒是很好看,不过十分长,大人才穿得了,她无聊地挂了回去,在篝火前专注烤肉。
稍后,爹藏好了筏子,松鼠肉也烤熟了。大约是昨天累的,父女两个把肉都吃光了,直呼不够,又吃了些娘预备的干粮才算饱。
吃过饭,他们收拾东西,爹把那件披风卷好,塞进了一个大竹筒里。
青莎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在家没翻见过这东西,原来是这样收藏的,她一直以为那些竹筒里放的是粮食干菜。
父女俩整理好出发,去找爹的那位朋友,爹说与他约好了相会的地点。
爹背着两件行李,一手拿着罗盘,一手牵着她,而她只背着那些零碎。
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爹教她如何观日影,如何看罗盘计算方位。她很久前已跟爹娘学了观星,罗盘也知道一些,不过还是第一次学着用,还好爹极耐心。
俩人离开了河边,专拣荒山僻野的路走,遇到村镇,也是特地绕开走,遇见巡逻的官差,更要躲开,那是她第一次听爹讲述这种奇怪的人。
爹教她如何辨别普通人与官府的人,还教她在沿途做记号。
他们还在路上商定好,若是她想回家了,便可以到爹藏筏子的地方,等爹接她回去。
她本想每个月的月末让爹过来等她,但见过来时这样艰难,便宽限他一年过来等她一次,日子就定在他们过来的这一天。
青莎打算好了,要是真的不喜欢河这边,一年应该可以勉强挨过去的。
路上,父女俩还一起打猎,青莎也终于学会了如何剥兔子皮。
在第五天的傍晚时分,他们终于见到了桤松原。
那是在一条小溪旁的一堆房屋废墟前,桤松原正坐在一棵树下的巨石上,神情严肃,望着不远处清浅的溪水在出神。
那废墟很奇特,不是砖木泥灰的寻常房屋,而是巨石垒砌的,每一块都有她腿高。
这些巨石当初应当是方方整整的,但风化得棱角都消失了。
房子从前的形状已看不出来了,残存的有些巨石也许是地基,那些倒在地上的巨石都朝着一个方向,像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推倒的。
桤松原一见到他们,立即站起来,几乎奔跑着迎接他们,按捺不住激动与喜悦,脸上还有两行泪水。不过等到了父女俩面前时,他已擦干了泪水,神色也镇定了许多,而眼神依旧十分热情。
爹就泰然得多,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不慌不忙,牵着青莎走着,但青莎察觉到爹的呼吸急促。一直走到桤松原面前,他才放开她手,丢下背上的行李。
俩人都没有说话,先互相打量了半晌,然后走近,紧紧拥抱在一起。他们笑着,着着实实拍打起对方,像是在确认拥抱的是人,不是虚幻的影子。
松开后,他们又互相打量了一番,然后同时笑了起来,那笑声听着很是开心,却又带着哀伤与苍凉。
爹笑了好久,她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开怀大笑。但要许多年后,青莎才能明白了其中的复杂情绪,那时的她只觉得他们有趣,也没人讲笑话,却笑不停。
一开始桤松原只看到爹,根本没顾上看青莎。青莎便在一旁安静打量他,打量他与爹,她头一次见爹跟外人如此亲近,不免诧异。
他的面容看起来与爹年纪差不多,耳后两侧却生了许多雪白的白发。
她瞧得最仔细的是桤松原的手,他左右的无名指上各戴了一枚戒环,指根处浅蓝色的晶玉在他掌心一闪一闪,非常好看。
青莎不觉高兴,爹讲的果然不错,河这边是有许多戒环的。
爹也看到桤松原的两枚戒环,他很欣悦,连声恭喜,桤松原却说左手是去年才开始修的,还不灵光。
桤松原迎着青莎好奇的目光,打量她。爹让青莎称呼他为桤伯伯,她乖巧叫了人。
桤伯伯直点头,上下打量她,他笑眯眯看着她问爹:“这便是你信中所写的,那机灵丫头?”
爹点点头,看着她笑了,她也笑。原来爹也觉得她聪明机灵,他从未夸过她,从来只有娘夸她聪明的。
他们放好东西,坐下来讲话,桤伯伯与爹升起了火,青莎跑来跑去,拖回许多干树枝,足够烤熟一只牛。
天很快黑下来,三个人便围坐在火边,先是互送礼物。
爹送了桤伯伯许多花草种子,一个个小纸包,装在一个大纸包里,还有几棵花草,养在了竹筒里。
青莎不懂,这些花草山上很常见的,为何要送它们。桤伯伯却很宝贝,还告诉她这些花草是河这边没有的,她这才明白。
桤伯伯则送给爹许多丸药,也是装在一个个小竹筒里的。
后来大家都饿了,开始吃东西。桤伯伯带了许多酒菜,他自己吃素,但给他们带了各式肉菜,还有一葫芦酒,那葫芦比她头还大。
她第一次听说酒这个东西,也后悔不该好奇品尝,被辣到狂喝水,狼狈的样子让爹与桤伯伯笑了好一会儿。
后面青莎就安安静静在一旁专心吃桤伯伯带来的那些菜,并抽空听爹与桤伯伯聊天。
从他们的只言片语里青莎知道了不少事。原来自她出生前,他们就再没见过,算算已将近二十年了。
爹与桤伯伯互相问了家人平安,各自有几口人等,还聊起他们的朋友,和许多她第一次听也听不懂的人与事。
吃着听着,她饱乏了便靠在爹身上打瞌睡,爹还笑话她喝醉了。
爹让她自己打开铺盖去睡,桤伯伯却笑着摆摆手,摇摇晃晃,走去溪边舀了几碗水,给树下的几株野藤浇水,爹直拍手称好。
青莎本来困,这下更迷糊了,后来才明白他们都有点醉了。
看看浇够了水,桤伯伯便歪歪斜斜伸出两手抓着野藤,戒环上晶光一闪,接着他手中就仿佛握了两团光。
青莎睡意醒了几分,笑呵呵刚想拍手,就听树上稀里哗啦一阵响,她抬头看去。
藤条在树杈间缠来绕去,像是许多蛇在爬。
她吓了一跳,把瞌睡吓没了。她瞪着眼看了会儿,就见这些藤条在树杈上结成了一张大网,足够一个人躺上去的。
桤伯伯收起手,回来坐下。爹呵呵笑,不停称赞他,桤伯伯却看着左手直摇头,不是太满意。
很快,藤条上的叶子稀里哗啦落下,青藤变成了半枯的干藤。
青莎猜这藤网的吊床是给她用的,拍手欢呼。原来戒环不只能用来飞小石子,还可以这样用,难怪爹叫她过河来学,这样有趣的好事,若是不让她来,她知道了一定会很气的。
果然,等叶子掉光了,爹就指着树上喊她爬上去睡。
她兴冲冲拿着外衣,还有一点儿吃的,刚要爬树,爹又担心她滚下来,喊住她,解下腰带连同上面的刀子递给了她,让她用腰带把自己与藤网绑在一起。
青莎手脚并用,三两下便上了树。
她倒在藤网里咯咯笑着来回翻滚,粘了一身一头的枯藤叶,还丢下去几片叶子逗弄爹与桤伯伯。
藤条很结实,但爹还是担心,喊她不要淘气,她这才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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