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华园。m.zhongyuege.com

戏台上咿咿呀呀，戏台下薛烟手里抓着一把瓜子嗑的正欢。

“亲王。”薛烟闻声抬头看了眼来人，御史台的御史中丞冯术，本朝第一个撞了柱子但没死的大儒，刚正不阿，谏争甚切，向来对事不对人。

薛烟看见冯术脑袋就反射性的疼，老头儿太能念叨，但没招儿，人给今圣挡过刀，还与萧安有过两年的师徒情谊，两眼相对，是薛烟杀不起的人。

薛烟提前揉了揉脑袋，扯着嘴角要笑不笑:“冯大人怎么来这儿了，你不是说戏子误国吗，怎么，又不误了？”

“臣说的是若陛下痴迷梨园，则国将不国，还请亲王不要断章取义，况且，臣不是来看戏的，是来拜访亲王的。”

“但本王并不是很想见你。”

“臣有一言，想问亲王。”冯术甩甩袖子，向薛烟行了一礼:“敢问亲王，齐燕韩魏，您归顺了哪一国？”

哈哈哈，薛烟呸的一声将嘴里的瓜子壳吐了出去，怒极反笑道:“本王堂堂一个亲王，在宋国有权有势，有天子的荣宠，冯大人倒是说说齐燕韩魏，哪一国要的起我？”

“那亲王为何要劝陛下诛明家的全族，这岂不是在掘宋国的根基吗？”冯术声音越来越大，气势十足，台上的戏子神色惶恐，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呵呵，明家是宋国的根基，那陛下是什么？是路边的野草吗？”如今各国纷争，君亲伦常早已不像前朝被看的那么重，有那个礼贤下士的，拿臣子当朋友也是有的。

但像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也就只有薛烟敢说了。

“我劝陛下诛明家全族，你怎么知道的，你看见我上的折子了，还是我在你耳边嘟囔让你听见了，明家还没说什么，你倒是先跳上脚了。”确实，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薛烟的意思就是明家有谋反之心，但人家也确实没直说。

薛烟讨厌冯术的一点就是，冯术和其他会因为薛烟说话粗鄙不讲礼法而气得要死不知道怎么回的人不一样，他向来当你说话就是放屁。

这不，就哪怕看见薛烟气的要掀桌子了冯术依然眼都不眨一下，四平八稳的说:“亲王既是没这个心思，那下官斗胆，请亲王看在明家劳苦功高的份上，入宫替明将军求情，让其能戴罪立功。”

“让我求情，你怎么不去？”

“我递折子了，但陛下把臣的折子给扔了。”

“你…”薛烟这回是真想掀桌子了:“行，你不就是想救明朗吗。”薛烟一拍桌子起身向门外喊道:“来人，去刑部，就说我的吩咐，让李兴峰把刑部大牢门打开，只要他明朗敢出来，我就亲自备马送他去潼梧。”

说着，薛烟也没等冯术说话，抄起披风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季华园。

“这边这边。”秋日天气正好，几个孩童成群扯着纸鸢四处乱跑，看着纸鸢飞起来了就高兴的不行，心内无事，也就不像大人，满是愁思。

亲王府。

萧安听下人禀报了季华园的事儿，一边生气自己这个前师父说话太过火，以他在士林的名声，叛国这种话一出，自己母亲不知又要被多少人笔诛口伐，一边又暗自担心，怕自家大哥的筹谋会被影响。

薛烟本想好好看个戏，然后请季华园的班主去醉仙楼喝上几盅，请人给自家二儿子的秦风馆编排几场戏，却没想到，酒没喝上不说，还生了一肚子气。

想起冯术那个一脸正气的样儿薛烟就窝火。

亲王府的二管家看着自家大人恨得牙根都痒痒的样，内心焦灼，犹豫半天终是上前悄声道:“大人，大少爷从府外回来就去了书房跪着，小的们怎么劝也没用，他，他还不让奴才们去找您。”

薛烟一听，就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绝对是又给自己找事儿干了，从小到大，就会这一出苦肉计，恨不得使八百回。

虽说心里清楚，但毕竟是自己儿子，自家心疼，也顾不得生气了，薛烟瞪了二管家一眼就快步向书房走去。

“母亲。”萧成把手中折子放到桌上，笑着看向薛烟。

秋日的阳光由薛烟身后射入屋内，洒在少年白皙的脸上，他睫毛微微向上挑起，雅眉俊目，唇若琼花，精致的五官，英俊出尘，薛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儿子以后要是用美人计，绝对一用一个准。

“哼。”薛烟白了萧成一眼，回手关上了门:“我的大少爷这是干什么，这是又拆了谁家的门，打了哪家的公子呀？”

“母亲。”萧成微微低了些头，瘪了瘪嘴，一副委屈的样子，一句母亲叫的恨不得拐八百个弯。

“行了，你别和我演，赶紧说。”

“还是母亲最懂儿子了。”萧成先给薛烟戴了个高帽，然后小心翼翼道:“儿子收了人三万两白银，打算求母亲替明朗求个情。”

薛烟靠着书桌，把玩奏折的手听到这话停了下来，没有说答应还是不答应，而是反问萧成道:“你跪了多久？”

“从刑部大牢回来，到现在，应该是半个多时辰。”

“跪少了。”薛烟起身走了两步:“你的人没来告诉你我刚吩咐李兴峰把刑部大牢打开？怎么，你这是真准备让我备马送他明朗回家呗。”

“儿子知道，但，母亲。”萧成抿了抿嘴:“冯大人去找您之前先找了西厂厂公卫平，冯大人向来正直，像那种叛国诛心的话要不是有人引导他怎么能想的出来呢？”

薛烟虽和卫平一样同属四大奸臣之流，但两人政见不合，秉性不合，哪哪都不合，互相瞧不上，见面必吵架。

两人都恨不得对方立刻失宠，这些年来明里暗里斗过不少回，互相下过的绊子不计其数。

薛烟知道儿子是在暗示自己拿卫平当借口，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给卫平找麻烦何乐而不为。

“你不知道我在朝堂之上说明家有谋反之心？”

“儿子知道，但儿子更知道这明家如何您并没有那么在乎，卫平想要明朗死那是因为只有明朗死了他才能借机把自己的人安排进明家军，而您又无所图，是帮还是害不过一念之间。”

薛烟确实是看不惯明朗，总觉得既然你找死，那我肯定得成全你啊。也正因此她才会在朝上顺水推舟的给卫平帮了句腔。

只不过确实，薛烟对明家也没什么想法，而且这份看不惯和三万两白银相比！

薛烟挑了挑眉，点了下头。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钱到位，别说是明朗，就是卫平被下了天牢，薛烟都能先把人救出来把钱弄到手然后再转手把人杀了。

“儿子让明将军写了封折子，母亲到时候把折子送入宫中就行。”萧成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他尚在襁褓就被母亲抱回了亲王府，按理说应该很了解母亲，但事实上，对于薛烟，他越大越觉得搞不懂。

薛烟不像别人，别人就算面上表现的再放荡不羁，内心总是有一个行事的准绳，只要用心，终究能弄清楚。

而薛烟，她是真的表里如一，内心和面上一样的随性，可能上一秒她还在落子布局，下一秒就把棋盘掀了，你永远摸不透她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