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梁帝在养居殿提亲之后，言素一连几天睡不好觉，他深深地为女儿的未来而焦虑。www.ghjun.com玄真信誓旦旦地说女儿有皇后的命，可是如果女儿不嫁给太子，就意味着与未来的皇后无缘，他想再去争取，可是玄真却让他顺其自然。一想起老道说话时轻描淡写的神态他心里就不舒服，甚至怀疑老道在故弄玄虚， 他越想越不踏实，必须找玄真再问问清楚。

玄真的新道观刚刚破土动工，他仍然住在城西的那家小客栈里，这天言素忍不住去客栈找玄真，可是客栈的伙计却说玄真已经离开了京城。原来玄真向梁帝告了假，去了茅山的太虚观，说这段时间虚了修行，要借道友的道场修行几日，中秋节前回金陵。老道离开京城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言素心里那个气呀。

因为没找到玄真，言素的心情不好，早早地从太学院回到家里，在丹房里静心打坐。忽然门童来报，说公孙先生求见，还带来了礼物，是两个大箱子。

言素吩咐门童引客人到客厅就座，找乐瑶给客人上茶，自己去内院更衣。

公孙砻衣冠楚楚健步走进言府，不客气地在客厅里坐下，吩咐从人放下箱子后都回去，不必等他。

林乐瑶端着茶水走进来，放下茶壶茶杯，微微施礼后说道:“公孙先生请用茶，言伯伯一会儿就过来。” 说完转身离开。

就在林乐瑶刚要迈步出门的一刻，公孙砻忽然说道:“姑娘请留步，我想打听点儿事。”

林乐瑶转过身，睁大眼睛看着公孙砻说道:“先生有什么事？”

公孙砻微笑着说道:“不忙，你过来，坐下说。”

不知是为什么，林乐瑶感觉公孙砻的笑容有些熟悉，格外亲切，她走过来坐下，有些局促地说道:“先生想打听什么？我很少出门，恐怕帮不上忙。”

公孙砻喝了口茶问道:“你是林仲戌的女儿？”

林乐瑶惊讶地回答道:“是呀，你怎么会知道？一定是言伯伯告诉你的。”

公孙砻亲切地端详着她，说道:“你和你父亲长得真像，那时候你父亲是麒麟军里最帅的，又魁梧，又帅气。”

林乐瑶又是一阵惊讶，说道:“公孙先生认识我父亲？”

公孙砻说道:“当然认识，可惜他英年早逝。你妈妈和哥哥还好吗？你长的像你父亲，你哥哥长得像你母亲。”

听公孙砻提到妈妈和哥哥，林乐瑶激动地说道:“公孙先生怎么会认识我的家人呢？可我对先生却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公孙砻微笑着说道:“你不记得我，那是因为你那时还小，可是你哥哥一定记得我，他现在在哪里呀？”

林乐瑶说道:“我哥哥不在金陵，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你是滑国人，可是我从没听妈妈和哥哥说起过在滑国有朋友。”

公孙砻说道:“我要是说我是金陵人，你相信吗？”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用了正宗的金陵口音。

林乐瑶轻轻拍了一下手惊讶地说道:“你会讲金陵话，我都糊涂了，你上次来的时候讲的是滑国口音，我都听不太懂。”

公孙砻慈祥地看着林乐瑶说道:“我的确是金陵人，我还记得你出生在永州，对永州你还有印象吗？”

林乐瑶说道:“当然有印象，不过也忘得差不多了，我们离开永州已经十多年了。记得那时候妈妈逼着我学习骑马，我很小，很害怕，妈妈就带着我骑在马上围着永州城跑。哥哥喜欢骑马，可妈妈总不让他骑，天天逼着他读书。”

公孙砻从身后拿出一个荆条编的篮子放到林乐瑶的面前，揭开盖布说道:“还记得这是什么吗？”

林乐瑶惊讶地吸了一口气，惊喜地说道:“雷公果！你怎么会有雷公果？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公孙砻说道:“这是我让人快马加鞭从永州带来的，是专门送给你的。”

林乐瑶处在不可思议的兴奋之中，她拿起一个果子仔细端详，说道:“好久没吃过雷公果了，记得雷公果生长在永州的大山里，春天开花结果，到打雷的季节就能吃了，酸酸甜甜的特别好吃。永州人在中元节都要吃个雷公果，说能避邪。”

公孙砻笑眯眯地看着林乐瑶说道:“过几天就是中元节了，你多吃几个避避邪。”

林乐瑶忽然收起惊讶的表情，注视着公孙砻说道:“先生以前只来过这里一次，难道先生上次来的时候就认出了我吗？”

公孙砻注视着林乐瑶，认真地回答道:“确切地说是言太师告诉我的，你现在的容貌和你小的时候已经大不一样了，真没想到十三年后又看到了童年时的小伙伴。” 说完，公孙砻的眼眶有些湿润。

林乐瑶说道:“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怎么好意思收下呢？”

公孙砻说道:“收下吧，你父亲曾经年年给我家送雷公果，这次轮到我送给你了，如果你喜欢，我就年年送。”

言素这时出现在门口，他看到屋内公孙砻和林乐瑶在亲切交谈，便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公孙砻转头看到言素，站起身行礼，林乐瑶也匆忙站起身说道:“言伯伯，公孙先生，你们用茶。” 说完转身离去。

公孙砻轻轻拉住乐瑶说道:“你等一下，把这个带上。” 他提起篮子交到林乐瑶手中，林乐瑶不好意思地接过篮子，低着头走出客厅。

看着林乐瑶匆匆离去，言素心里五味杂陈，他看出来了，这个公孙砻喜欢乐瑶，在打她的主意。林家兄妹就像是他手里的两张牌，林燮这张牌打出去了，结果不理想，林乐瑶这张牌还不知道该怎么打。自己的儿子喜欢林乐瑶，这让他十分生气，他一心想让乐瑶与朝中的高官显贵联姻，以便巩固言家在金陵的地位。不久前他拒绝了谢理的提亲，因为谢家算不上高官显贵，现在又冒出一个白衣公孙砻，看来这个滑国商人也是个自不量力的人。

言素示意公孙砻坐下，自己斟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说道:“欢迎公孙先生。” 他指了指放在旁边的两口箱子问道:“请问先生送来了什么？”

公孙砻回答道:“这是太师要的五千两银子。”

言素吃了一惊，称赞道:“公孙先生果然办事利索，这么快就把银子筹措好了，那武陵王的银子…？”

公孙砻马上回答道:“已经送去了，接下来就请太师多多费心，促成这件事。”

言素的心情开始愉快，说道:“那当然，那当然，机会就在眼前。中秋节太子大婚，陛下一定会大赦天下，我已经开始疏通朝中官员，一定能促成此事。不过这毕竟是皇上的家事，皇上会把萧泓珺的事交由家族讨论，武陵王的意见固然重要，老一辈诚王和胤王的意见也很重要。太子大婚，届时皇族齐聚金陵，先生还需要在这方面多花些功夫。”

公孙砻轻描淡写地说道:“诚王和胤王那里我会亲自去疏通，太师只要让陛下不反对就算成功了。”

公孙砻站起身走到箱子旁边，打开了一口箱子，对言素说道:“请太师验一验，五千两银子。”

公孙砻轻描淡写的神态让言素感到厌恶，他稳坐不动，勉强笑着说道:“不必验了，我相信公孙先生，请坐，请坐。刚才我看到先生与乐瑶说得很开心，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呀？”

公孙砻说道:“我替萧泓珺向乐瑶问好，还给他捎来了一些永州的山果。”

言素的脸色顿时难看，说道:“公孙先生鲁莽了吧，这么隐秘的事情怎么可以让小姑娘知道呢？不小心可是要坏事的。”

公孙砻解释道:“我只是在心里代萧泓珺向乐瑶问好，乐瑶并不知道萧泓珺，也不记得曾经有这么个人。”

言素追问道:“萧泓珺还能记得乐瑶吗？那可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我看先生倒是对乐瑶有些想法，我想提醒先生，乐瑶是大梁功臣的后代，可不是寻常布衣。”

公孙砻毫不理会言素的态度，说道:“太师误会我了，是萧大公子对乐瑶有些想法。听太师的口气，乐瑶还没有婚约吧？”

言素没有回答公孙砻的提问，而是若有所思地反问道:“难道萧泓珺没有婚配吗？乐瑶没有婚约，但是常有高官显贵上门提亲。”

公孙砻说道:“萧公子流落在外，一心思念故土，尚未婚配。他虽然是布衣之身，但是有大梁皇族血脉，他与乐瑶自小相识，希望太师能从中撮合。”

言素说道:“如果萧公子确有此意，认祖归宗之后我当然愿意乐瑶嫁给皇室宗亲，也不枉老友的重托。萧大公子想娶乐瑶，就要给她一个好的未来，认祖归宗之后也需要建功立业才能重新成为士家贵族，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本领。”

公孙砻没说话，言素又说道:“请先生转告萧大公子，让他中秋节来金陵，皇上颁布大赦令之后也许会立刻召见他。至于乐瑶吗，我就如同她的父母，等见过萧公子之后再谈姻缘吧。罪臣之子认祖归宗不是件容易的事，太子被废，怀王遇害，往事如烟，旧恨仍在，很多事情到现在都说不清楚。萧泓珺的母亲是大俞的公主，与废太子相爱至深，却死得凄惨，现在两国交恶，他要做好接受质询的准备。”

公孙砻缓缓站起身，凝神望着窗外喃喃自语道:“是呀，往事不堪回首，旧日的伤疤还是要被揭开，这皇家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他踱步到门口，回过头看了看言素说道:“多谢太师相助，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他迈步出屋，飘然离去，高大的背影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公孙砻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走了，留下言素独自一人在屋里打转转，他生气地想，一个布衣商人竟然如此傲慢，这是求太师办事的礼节吗？ 显摆自己有钱吗？

公孙砻离去时高冷的神情似曾相识，言素努力挖掘记忆，猛然想起了前太子和太子妃，公孙砻的容貌与前太子妃十分相像，他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道:

“难道公孙砻本人就是萧泓珺吗？” 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